第七十六章(2 / 2)

謝相 若花辭樹 6045 字 6個月前

老夫人深覺快慰,臉上滿是得意,像是終於扳回了一城。

謝漪看了她半晌,與她說道:“父母是何人,我無法選擇,但我自出生後,所行之事,皆問心無愧。我已過而立,生父是何人,於我而言,已不是必得執著的事。”

“既非執著之事,你又何必來這一趟?”老夫人反唇相譏。

謝漪不願再在她麵前待下去,轉身就走。老夫人知道她這一去,恐怕是再不會來見她了,便在她身後高聲咒罵:“我生你是無奈之舉,你的出生就遭人唾棄,你偽裝高潔也好,擺弄清高也罷,你的骨子就是臟的!”

她的話,她的語氣,都帶著刻骨的恨意,她是真的恨她。

謝漪走出小院,一路行至一棵高大的冬青下,心頭回蕩的不是她的唾罵,而是那句“既非執著之事,你又何必來這一趟”。

她從懷中取出青魚佩,青魚佩沾染了她的氣息,她的體溫,翠綠的玉質瑩潤生輝。她端詳了片刻,思念驟然蔓延傾瀉,無論如何都抑製不住。

她有十二日不曾見陛下,起初是想將此事查明了,再心無掛礙地去見她,到此時,她卻極想見她一麵,縱使什麼都不說,隻看一看她也好。她想見她一麵,唯有她方能平複她眼下的慌亂痛苦。

謝漪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感情,她有些不習慣,卻不覺得抗拒。立在原地,將心情平複下來,方使人備車入宮。

劉藻正在鞠場與人蹴鞠。

恰逢難得的晴日,又是休沐,劉藻在殿中坐得憋悶,想起許久未與人蹴鞠了,便召了昔日的伴讀來玩。

鞠場中的積雪都被清掃乾淨,兩隊人俱著胡服,以紅黑二色額帶區分,在場上繞著鞠圍趕奔馳。

謝漪到鞠場,站在一旁觀看,劉藻在一眾鮮活的身影中極為顯眼,倒非她衣著鮮豔,而是她的氣質使人忽略不得。

謝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劉藻得到了鞠,靈活地閃過兩名來阻擋的伴讀,側身一繞將鞠傳遞給一名隊友,而後趁眾人都去攔那名隊友,繞到前頭,那隊友與她默契甚足,一個閃身,用力一踢,傳給了她,劉藻得鞠,飛快朝鞠門跑去,在另一隊將要趕上她時,將鞠用力踢入鞠門。

鼓聲隨之而響,場上歡呼雀躍。

顯然是陛下那一隊得勝,謝漪看著劉藻眉開眼笑地被圍在中間,不由也笑了一下。下一刻,方才與陛下配合的那名伴讀,走到陛下身旁,用帕子為她擦臉上的汗水。

謝漪的笑意便淡了下來。

劉藻由著李琳替她擦乾淨,方一麵平緩呼吸,一麵轉身,往邊上走,走了沒兩步,就看到了謝漪。

她幾乎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仔細確認,頓時大喜,快步朝謝漪走去。

她步履飛快,轉瞬間就到了謝漪麵前,便笑著問她:“謝相如何來了?”

明日就是大朝,劉藻還想著明日必能見謝相,不想她忽然就來了,當真使人驚喜。

謝漪回道:“臣來見陛下。”

她這樣說,仿佛是專門來見她的。劉藻嘴角的笑更明顯了,與身後擺擺手,示意伴讀們都散了。

謝漪往她身後看了一眼,留意到方才為陛下拭汗的女子也在其中,她與其他伴讀一同散去,卻頻頻回首,來看陛下。

“此處空闊,風大,謝相與朕去近處的樓台坐坐吧。”劉藻說道。

謝漪收回目光,頷首道:“也好。”

胡敖見此,捧了大氅上來:“陛下且添衣。”

為身手便利,她隻穿了一身薄薄的胡服,身上還出了汗,這般走在冷風中,必是要受涼。劉藻高興,由著胡敖為她將大氅披上,自己隨意係了領口的帶子,一邊走,一邊與謝漪道:“謝相來了許久了嗎?可見著我最後那一下?踢得好不好?”

她眉飛色舞的,滿是期待地望著謝漪,等她誇獎。

謝漪心中存了事,十分煩悶,可見她如此,仍不免心軟,不願看到她失望,笑道:“好,技法好,準頭也好,怎麼踢得這樣好了?”

劉藻原是想聽她誇讚的,但她如此盛讚,劉藻卻又覺羞澀,羞澀間又很歡喜,低聲道:“謝相嘲笑我。”

她說著轉頭,恰觸上謝相的目光。她隻是笑望著她,也沒說話,也無旁的動作,然而那雙幽深的眼眸卻滿滿的都是她。

劉藻一怔,心口不知怎麼就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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