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5383 字 3個月前

既是偶遇, 劉藻自不願早早離去, 謝漪也舍不得走, 二人便在舊宅停留。

很奇怪, 從前哪怕三兩日不見, 劉藻都會積下滿腹話語, 隻等見了謝漪便與她說,然而今次,她便無那般強烈的傾訴欲.望, 仿佛隻與謝漪待著便很好, 說不說話倒不打緊了。

還是謝漪見她緘默無語, 尋了話來與她說。

當下最大的事還是抗擊匈奴。與武帝時傾一國之力與匈奴作戰不同,如今往邊疆的供給也就一國賦稅中的十之七八,各方節儉些, 就很周轉得來,尤其是皇室, 劉藻這兩年日常衣食都降到了最低,省下錢來, 都送去了軍中。

謝漪在公事上一貫無私,這時到了私底下,不免就與劉藻抱怨:“文兒去了這般久, 隻在三月前寄回一封家書, 稍稍提了提戰況, 稱還算應付得來。也不知是報喜不報憂,還是果真如此。如今三月過去, 那邊境況也不知變好變壞,當真使人憂心。”

上了戰場,誰能保證必然平安?劉藻也不敢說大話寬謝漪的心,隻好冷酷道:“丞相養大的孩子,若連那點擔子都挑不起,留著也是無用。”

她這話裡,不止冷酷,還帶了不少酸意。謝漪便望著她笑。劉藻被看得不好意思,有些彆扭,又有些悶悶地嘀咕了一句:“朕都無此殊榮。”她可沒有長在丞相跟前,時時受她照拂,日日聽她教誨。

“可我在你身上傾注的心血,要比在文兒身上多得多。”謝漪道。

劉藻一聽,覺得將謝文比下去了,她還是謝相最喜歡最疼愛的那個,又展顏歡笑起來。

看著是成熟穩重了,卻還是喜歡抓著細枝末節來與旁人較高低,還是幼稚。但謝漪並不覺失望,反倒想陛下常日埋頭於案牘,為邊軍之勝負,為蒼生之福祉操勞掛心,已是夠辛勞了,能在她麵前輕鬆無矯飾,得片刻安閒,倒是好事。

謝漪與劉藻傾吐了對謝文的牽掛,劉藻也與她傾訴煩心事。

“武帝有博望侯,三出西域,勾連各國,我卻連個能出關去瞧瞧匈奴動向的人都沒有。”匈奴異動,必然是關外出了什麼事,這是眾人都認定的,可偏生怎麼都尋不出一個能為她去打探周詳的人。

滿朝君臣近日都在為此事憂心,謝漪哪裡不知,她此前也無良策,但到了這裡,卻讓她想起一個人來。

出使西域,道途勞苦,故而眾人所想皆是身在壯年之人,能受風沙侵蝕之人。謝漪到了舊宅,在老夫人的靈位前上了香,猛然間頓悟,壯年人中無此人才,老人家中有啊。

她與劉藻道:“有一人,能為陛下效命。”

劉藻眼睛一亮,急問:“誰?”

謝漪道:“關內侯蘇武。”

劉藻大喜過望,蘇武在武帝時出使西域,被匈奴抓獲,囚於北海牧羊,匈奴放言,除非公羊產子,否則絕不放人。他多年無音訊,朝中皆以為他已遇害,蘇武卻牧羊十九年,誌向不改,一心向漢。直到昭帝時,再度使人出使匈奴,方知他尚在人世,將他帶回大漢。

關內侯這爵位,還是劉藻即位後封的。隻因蘇武年歲大了,日常不出現人前,她竟也沒想起此人來。

“蘇君在匈奴十九年,對匈奴定然了如指掌。”劉藻喜道,她看了眼天色,今日是來不及了,便道:“我明日一早,便親自登門。”

謝漪道:“陛下對他有厚恩,蘇武定會幫陛下這忙。”

早前梁集與太後亂政,蘇武之子投在梁集門下,後梁黨覆滅,蘇武之子按律當斬,且還殃及滿門。劉藻聽聞蘇武的事跡後,很是敬佩,不僅赦了蘇氏門庭,連蘇武之子也未斬殺,隻囚於牢中,倘若哪一日大赦天下,蘇武再行奔走,興許還可獲釋。如此可謂厚恩,蘇武對此極為感激,時常與人讚歎皇帝的仁慈。

有這一樁,蘇武必會竭力效忠。他年近八十,要他再度出使自是不能,但大漢絕不乏勇敢血氣的男兒,此前無人擔任,隻因不識匈奴言語,不知關外風情。有了蘇武,可選拔一批勇士,交與蘇武教導,不出三月,便能培養出一批使節來。

解決了一件大事,劉藻身心通暢。謝漪見她高興,自也歡喜。

日頭西漸,已是黃昏。

謝漪見時候不早,正要告辭,劉藻卻拉住了她的手,期盼道:“我們在此留一夜吧。”

她微涼的手像是忽然間變得火熱,使得謝漪的心也跟著滾燙起來,她看了眼劉藻,觸上她希冀的目光,麵色微微發紅。劉藻以為她是擔心為人所覺,忙道:“我們先前,也常有外宿,並無人察覺,偶爾一回,不要緊的。”

謝漪思索片刻,終是點了頭。劉藻比聽到蘇武名字時更為喜悅,拉住了謝漪的手,便不放開,與她道:“我、我想你想了許久,每夜都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