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5812 字 3個月前

到底是向自家人下手, 那些宗室中, 多半還是她祖父輩, 叔伯輩的, 劉藻不好說得太明。

宣室殿散了後, 會意的自然會意。諸侯王與長安的關聯大多不密切, 故大臣們與他們多無甚情麵,行事起來也無掣肘,並不為難。不能會意的則是滿頭疑問, 見李聞走在前頭, 上前討教:“陛下這是何意?諸王這些年也稱得上安分, 怎地突然就提防起他們來了?”

李聞一麵走,一麵道:“不大生事不錯,卻也少有站在陛下這邊的。前幾年陛下為戾太子議諡, 鬨了那一波,宗室中除卻在京的幾個小輩, 可無一人上表聲援。”

那人恍然大悟:“陛下是與宗室生疏了。”

李聞笑了一下:“何曾親密過?”

皇帝與宗親相互間都不親密,在京的時常能見, 倒還好,不在京的便疏遠得很了。皇帝幼年遭遇,使她與劉氏並無什麼歸屬, 不過是麵子上的事。諸侯王也因舊事, 頗有些忌憚她, 她被逐出宮門時,宗室中可尋不出一個為她說話的。畢竟那時誰能料到她有今日的造化。

倘若諸侯識趣, 在她即位後,向她靠攏,以陛下的胸襟,多半也就揭過了,天下還是平穩為好。可他們卻仗著輩分,仗著各在封地,與朝中少有往來而沉寂不語,陛下哪裡能忍得了這個氣。

要李聞說,皇帝到今日方想起削弱諸王,還是因她即位後一事接著一事,騰不出手來。

隻是此事也稱不上急,不知陛下為何趕著休沐將他們召到宮中。

此事且得布置。劉藻召了大臣,說清意圖,便暗自思索起能為她行此事的人選,與宗室中最為囂張跋扈者。

歲末將至,各州刺史也將回京述職,她正可斟酌哪幾人堪用,哪幾人難以任事。要看牢郡國,刺史的作用遠不止在削弱宗室這一項,須得慎重方好。

凜冬酷寒,未央宮的燭火徹夜長明。劉藻常問謝文動向,欲知他何時方能往相府請罪,連續一月,失望至極。

謝相口上不言,內裡必是難受。

劉藻也覺受挫,她不寄望親情了,何況她與謝相想要立足,靠得也不是旁人的寬容與情分。

於是,一月後,謝文忽然寸步難行。

京衛三十萬,分為四座大營,期門、金吾衛、羽林、宮衛各為一營。宮衛是劉藻前幾年新建的。

期門、羽林都曾戍守過宮廷,也都出征過邊塞,這兩支皆是精銳,有他們戍守宮廷,宮中自然無虞,可另一頭,他們也與朝中眾臣牽扯良多。劉藻便自羽林中抽掉了三萬將士,自成一軍,戍守宮廷,名為宮衛。

羽林、期門、宮衛同屬禁軍,三軍之中,宮衛與皇帝最親密。

這四軍各有將領,三禁軍之首皆稱為中郎將,金吾衛之首則稱執金吾。四軍職守每代皆不同,劉藻自即位至今,也做出了幾度調整。到了眼下,宮衛戍守宮廷,期門職守京師各門,金吾衛巡防長安城,羽林則成了一支專門的精銳,囤軍上林。

劉藻初命謝文為驃騎將軍,並執掌京衛,是真心委以重任,可謝文卻使她失望了。

皇帝若要忙碌,是會忙得喘不過氣來的。劉藻不再倚重謝文,她打算諸事都自己來辦,不再寄望旁人分擔。

京衛處還需費些心思,刺史入京,她也親自接見,察看十三名刺史的品性。如此一來,宣室殿的燈燭亮徹長夜便是常有之事。

待她總算得出空來,已過了冬至。她召人一問,得知謝文竟還未往相府請罪,當即大怒。

她已不求世人能理解她與謝相了,他愛冷眼愛不齒皆由他去,看在謝相的麵上,她忍了。可謝相的教養之恩,提拔之恩,總還是在的,竟就全部一筆勾銷了?

劉藻氣得不行,令人將謝文召來。

謝文也是踟躕徘徊。他方自軍營回來,途經相府時,不由自主地勒緊韁繩,望向府門,寄望丞相恰好出府,與他相見。馬蹄聲嗒嗒作響,緩慢地走過相府。謝文走出了好遠一截,猶在不住回望。

侍從見此,上前道:“君侯可是要往相府?”

相府已離得遠了。謝文黯然地搖了搖頭。

他至今仍以為姑母所行之事不妥。可心情已與起初不同了。他起初以為羞恥,怒斥姑母使謝家蒙羞,後又覺無力,以他之能必是難以阻撓,再後來則是擔憂。

依姑母的性情,能與他坦言,定然心意已決,可她情堅不移,陛下那頭呢?天子富有四海,要什麼得不到?即便眼下真心,十年二十年後,姑母衰老,她還能堅定不移否?

幾度糾結下來,最終還是擔憂占了上風。

他倒是想與謝漪詳談,可那日言辭過激,他一時無顏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