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2 / 2)

謝相 若花辭樹 5812 字 6個月前

隨後,軍中又屢屢生事,原已蟄伏下來的將領漸漸不服調配,他的軍令日漸無人尊奉,軍紀也隨之鬆垮。他才與謝相生隙,軍中便跟著生變。非他陰暗,謝文不免想到是否是丞相暗下絆子,以此逼他低頭。

今日亦是如此,他下令期門軍與羽林軍冬日演習,以健將士體魄,卻被期門中郎將當麵駁了回來。羽林中郎將是隻老狐狸,看似勸和,實則也與他對著乾,使他難以令行禁止。

謝文走過了相府,還在猜疑,羽林、期門二軍,是否是丞相授意,與他難堪。

但據他所知,姑母與期門軍並無什麼交情,羽林倒是曾在她手中掌過一段時日,羽林中郎將曾是謝府座上賓。但自天子插手羽林以後,丞相便與那邊疏遠起來,將羽林軍讓給了皇帝。

謝文畢竟曾是謝漪精心培養的侄兒,不至於看不清形勢。

這些日子也瞧出來了,他能居驃騎將軍位,得封萬戶侯,非他功勞顯赫,而是陛下有意拔擢。他得罪了姑母,觸怒陛下,而後軍中受挫,其中必有關聯。

謝文一一想來,難免魂不守舍,回到府中,正欲更衣,宮中來人了,召他覲見。

劉藻剛與大臣們議完事,餘下還有另一撥大臣需召見。

她撥冗令謝文前來,無心與他周旋,直言道:“如何請罪就不必朕來教你了。今日你便登門,休再多做拖延。”

謝文入殿,剛行了禮,皇帝便是這麼一句。他像是找到了台階下,踟躕多日,總算能往相府去一趟。可隔閡已成,縱然去了,也多半無濟於事。謝文暗自惆悵,正欲稱諾,忽而發覺陛下提起他與姑母之隙,是以再自然不過的語氣,她已不再遮掩她與姑母之事。

謝文頓覺感覺,渾身都覺不自在,他拱手之時,手便不由抬高了些,擋住了臉,道:“諾。”

劉藻見此,嗤笑一聲,又道:“京衛也不必卿費心,卿且將公務擱下,修身養性去吧。”

寥寥數語,便是奪權。這其實是在謝文預料之中的,但他仍舊悵然,忍不住為自己分辨了一句:“陛下任用官員,難道不是以賢能,而是以親疏?”

他因丞相之侄而獲重用,因與丞相生隙而受冷待,仿佛升降,全看皇帝心情,而無關他自身才能。

倘若是多年前,劉藻即位之初,聽聞此言,興許還會羞愧,然而如今,她不過一笑而已。

候在殿外的宦官入殿示意,有大臣在殿外求見。劉藻點了下頭,示意知道了。

她將目光落在謝文身上,本不欲多言,又想到底是侄兒,他若心懷不滿,一直這麼天真下去,惹下事來,還得她與謝相為他收拾,便與他多說了兩句。

“天下文人、武士,願為朕效命者,多如過江之鯽。其中才德兼備者亦不在少數。既然朕不乏可用之才,何必要起用與朕離心之人。”且還是京衛這等要緊的去處。

謝文默然,他還想再問一句,您對姑母有幾分真心。卻不知是畏懼皇帝威嚴,還是覺得此事荒唐,難以宣之於口,始終沒能說出來。

劉藻等了一會兒,等到謝文恭敬道:“臣受教。”

劉藻看了他片刻,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心中是說不出的失望。她是見過謝文曾對謝相如何尊重敬仰的,可他得知她與謝相的事後,卻連當麵問一句都沒有,不論是擔憂、關切、厭憎、規勸,他都隻字未提,仿佛連提一提都會玷汙了他。

大約是她們果真如此離經叛道,難容於世吧。

劉藻失望,又更堅定,她想誰都信不過,那她們就自己來。

謝漪比劉藻更失望。謝文出宮便往相府來了。他神色疏離,言辭之中滿是隔膜。謝漪看得出他有話說,可他卻始終未能開口。

請過罪後,他稍作停留,終是告辭。

鴻溝一起,再難合攏。

劉藻較之從前更多了十倍努力。她已知不能再寄望旁人,凡事都還得靠自己。與此同時,她行事也越發果決冷酷,排除異己,任用親信。

隔年春日,她罷了幾名與地方往來親密的刺史,擇選心地堅韌之人代之。韓平也被任為刺史。到夏日,她采集證物,送入朝中,舉廣川王僭越之事。劉藻下詔奪廣川王王爵,貶為庶人,廣川國除為信都郡。

韓平連升數級,返回長安,為京兆尹,位列三輔。

有韓平打了頭陣,哪怕原先看不清形勢的大臣,也知該往何處走了。

諸侯國人人自危,宗室們忙不迭地檢查宮中器物,將僭越之物全部焚毀。這時卻已晚了,他們在侯國多年,安逸散漫慣了,做下的僭越之事不少,不法事更是不勝枚舉,全然經不起查問。

刺史下了狠心,要追查,諸侯王縱有掙紮也是徒勞,連異姓的列侯也受了不小的波及。劉藻趁機削諸侯國征兵之權,使宗室王侯徹底成了拔除爪牙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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