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6978 字 3個月前

劉藻已起身將行, 身子側對著殿上, 聞群臣逼迫, 她止步, 側過頭, 望向殿中。

立即有大臣發難, 高聲喝道:“孫次卿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脅迫主上!”

孫次卿伏地不語,自有黨羽嗆聲回去:“君心虛出頭, 莫非君即是大將軍口中的佞臣!”

另有大臣自大殿的另一端揚聲反駁:“世有聖主, 天下澄清, 朝堂之上,何來佞臣!”

一時間殿上相互駁斥,硝煙彌漫。

劉藻是不能讓這眾多大臣辭官的, 眾臣辭官,不說朝中無人辦事, 各官署不能周轉,至少謝漪的名聲是保不住了, 風評不會說群臣仗勢淩主,隻會抨擊謝相蠱惑聖心,使君臣離心, 排擠百官。一個無德的皇後, 天下人不會認, 接下去要推行立後,便更難了。

群臣知此, 故而他們肆無忌憚,跪著的大臣們氣勢恢宏,逐漸將立著的逼得無話可說。

劉藻抬手按在佩劍的劍柄上,她轉頭瞥了眼胡敖,胡敖躬身一揖,悄沒聲息地退出殿外。

“誰是佞臣?”皇帝問道。

方才跳得最厲害的那名大臣接口便是:“佞臣即是……”

大殿上倏然一靜,那大臣醒過神,猛然間打住了話頭,望向上首。皇帝的眼神在冕旒之後陰騭得可怕。那大臣是跪著的,見此,心下一寒,連忙低下頭去,不敢說了。

劉藻緩緩地踱下台階。

跪在地上的眾多大臣多數將頭伏得低低的,仿佛唯恐皇帝看到他的麵容,來日清算,餘下一些卻是身姿挺拔,顯出威武不能屈的架勢。

劉藻走到他們身前,又問了一遍:“誰是佞臣?”

無人敢言。

從頭至尾,皇帝都未親口明言要立謝相。眾人雖都心知肚明,卻無一人敢將謝漪二字說出來,說出來就是與皇帝徹底撕破了臉,再難挽回。

孫次卿也有顧慮,故而他不敢說謝漪,將矛頭指向李聞,鎮聲道:“李聞是佞臣。”欲將李聞自相位上拽下來,使相位騰空,各方再行角逐。

李聞受彈劾,按慣例跪地,欲請罪自辯。他方一跪下,劉藻道:“哦,李聞是佞臣。”她環視殿上,抬高音量,聲音低沉,冷得像淬了冰:“眾位愛卿也以為李聞是佞臣?”

殿中如墳墓般的一靜,繼而三三兩兩地響起附議聲,附議大將軍。

劉藻低頭看向她腳邊最近的那名大臣,道:“那你來說說,李聞罪在何處,何以就成了佞臣?”

那大臣哆哆嗦嗦的,極力穩住聲音,道:“主上有過,李聞不能諫,乃至……”

殿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軍靴踏在地上的聲響。大臣們嚇了一跳,轉頭張望。

數十名宮衛著甲持戟,分兩隊自殿門兩側衝入大殿,將群臣都圍了起來,殿外數百名甲士層層佇立,甲胄森然,刀光逼人。

一時間,殿內矛戟森森,人人頭上都架了一把屠刀,使人心驚膽寒。

劉藻拔劍,架在那大臣的脖子上,森然問道:“乃至什麼?愛卿彈劾的是朕屬意的丞相,可千萬把話說明白了!”

大漢立朝以來,從未有皇帝當殿親手誅殺大臣的,一旦皇帝動手,千載丹青,留下這一筆,再如何辯白都逃不了為美色殺諍臣的昏君之名。可皇帝身上逼人的寒意,卻使人相信她是真的會下手的。

“臣、臣……”大臣兩股戰戰,抖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陛下以兵相迫,是要逼……”孫次卿見勢不好,開口急道。劉藻暴怒,喝道:“朕沒有問你!”

孫次卿頓時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劍下的大臣嚇了一跳,隻覺劍刃顫動,隨時都要割斷他的脖子。他身子一軟,攤在地上,抖著聲音辯解道:“臣失言,廷、廷尉……不是佞臣。”

劉藻笑了一下,聲音低柔下來,落入群臣耳中,卻仿佛一條嘶嘶的毒蛇纏到身上,隨時準備咬上一口。劉藻又問:“既然沒有佞臣,愛卿怎麼要辭官呢?”

那大臣更加害怕,連道:“臣不辭官,不辭。”

劉藻收回劍,卻未回鞘,提在手中,往前走了兩步,她所經之地,大臣們紛紛避讓。殿外的甲士如一尊尊石像,陽光自他們身後照入,陰影投在地上,籠罩著群臣的身影。

劉藻將劍指著宗正的眉心,問:“卿要辭官?”

宗正伏地不語。

劉藻又看向餘者,再問:“何人請辭?”

半晌,無人應聲。

劉藻冷笑一聲。群臣幾乎要將頭貼到地上。

劍擲地,青銅碰撞地板的沉悶聲音啪嗒一聲敲在群臣的心上,群臣身子隨著一顫。孫次卿陰沉著臉,既怒且懼。

劉藻道:“散朝。”

這回,再無人敢攔她。

走出殿外,明亮的陽光一照,驅散了殿中的陰暗。

劉藻在階下止步。她停得突然,身後跟著的胡敖險些撞到她身上。

“殿上的事,就不必讓謝相知曉了。”劉藻說道。

她原先吩咐過,事事呈稟謝相,無讓她久候擔憂。可現在卻又說剛剛的事不要讓謝相知道。胡敖恭敬回道:“諾。”

聖駕又往前行。

走出兩步,皇帝又停住了。她想起來,謝相興許有旁的渠道能知朝議。如此,她這邊切斷消息,反倒使她更擔憂了。

“去蓬萊。”劉藻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