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6458 字 3個月前

昨夜兵荒馬亂,長安城中腥風血雨。李聞率金吾衛在大將軍府捉拿了一眾官吏後,關入廷尉獄,連夜帶人審訊。

劉藻將大事任命與他,也有這考量。他原是廷尉,廷尉寺中皆是他門下故吏,行事起來,自是便宜。

翌日一早,京中人人驚惶。

李聞拿捕之時,雖聲勢浩大,但自四軍直屬劉藻統轄後,她賞賜豐厚,懲戒也極嚴,最三令五申的一條便是軍紀。四年下來,軍紀嚴明,軍中連傳遞消息的人都少有。而李聞為雷霆一擊,顯出氣勢,更是不會將消息外泄。

故而金吾衛縱橫大街小巷一整夜,百官隻知大將軍下獄,連同昨夜與宴的十餘名大臣也一並被捕,用的什麼罪名,卻打探不出。

宗正急得直冒汗,他們好不容易阻了陛下立後,可誰知陛下過後會不會反悔,應當趁勝追擊,把謝漪的位份定死下來,怎麼這節骨眼上,大將軍卻下了獄。

他派出人去探聽,連衙都未去上,在家中等候消息。家仆一波一波地派出去,卻皆是無功而返。廷尉寺口風把得極嚴,金吾衛更是威風凜凜,不近人情,任誰去威逼利誘,都撬不開嘴。

宗正預感不好。

昨日宣室殿,大將軍挾民意逼迫,陛下都忍了下來。相隔不過二個時辰,陛下卻突然發作,將大將軍與附庸官員全部捉捕,可見這短短二個時辰,必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使陛下拿住了大將軍的痛處。

究竟是什麼痛處?

宗正暗自思索。

他對孫次卿其實也有不滿,譬如在他看來,反對立後是應當的,可孫次卿裹挾民意便是僭越,太過出格。因而他與孫次卿走得並不近。

家仆匆匆趕回,宗正等得心焦,見他回來,不等他見禮,便急問道:“廷尉寺派人,又捉了七八名大臣,連太仆都下了獄!”

“用的什麼罪名?”

家仆回道:“附逆。”

“附逆?”宗正驚呼。他瞪大眼睛,失魂落魄地坐下來,喃喃低語道:“附逆……”

能在朝中屹立不倒,宗正自也不乏能耐。劉藻這些年打壓宗親打壓得那般狠,宗正仍能保全自身,非但如此,還在諸侯王與皇帝之間起了調和作用,使郡國與朝廷間不至於針鋒相對。這樣的人,頭腦必是清楚的。

陛下既然敢大張旗鼓地拿人,可見必是證據確鑿。

附逆之事,最難說清,大臣們同朝為官,相互之間哪裡能沒點關聯。當下正是最敏感的時候,陛下立後受挫,未必就肯罷休,她指使主審官員,蓄意引導,入了獄的大臣攀咬起來,怕是能攀咬出大半個朝堂。

宗正氣急,一覺陛下任性,二來又恨孫次卿懷有異心,連累同僚。

接下來半日,不斷有大臣被捕入獄,上至九卿,下至刀筆小吏,全部不留情麵,宗正聽著家仆稟來的一串名目,個個都是反對立後的大臣。

宗正便知自己是猜對了。這般下去可不行。群臣人人自危,稍沒些風骨的,怕是連話都不敢說,更不必說強頂著皇帝立後。

宗正再三思量,更換衣袍,親自去見李聞。

他與李聞私交深厚,隻因近日政見相左,方才疏遠。到了這時候,他也顧不得疏遠不疏遠,決定先探探口風再說。

李聞見他了。是在廷尉寺的一間鬥室之中,隔壁便是大獄。隆冬時節,冷得徹骨,獄中更是森寒,一道道喊冤的呼號傳來。稍加辨認,能聽出其中有熟悉的人聲。宗正心底發寒,他盯著眼前已穿上了丞相冠服的李聞,問道:“是何罪證?”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李聞領會了,他也未瞞著,坦言道:“孫次卿寫下手書,派遣孫適攜書,出奔濟陽,稱願與濟陽王裡應外合,共成大事。”

宗正心中將孫次卿從頭到腳罵了個遍,他忍耐了氣憤,板著臉,望著李聞,道:“主上執迷不悟,李公為丞相之位,竟敢為爪牙?”

李聞想當丞相,朝中儘人皆知,而今他心願得償,宗正也替他高興,可偏偏他用的是這般不磊落的手段,逢迎主上,得的官位。

他試圖使李聞感覺羞愧,而後再行勸說。

李聞搖了搖頭,反問道:“公可知陛下是何時拿獲的孫適?”

宗正顯出洗耳恭聽之狀。

“昨日晨。”李聞說道,“孫次卿以民挾君,那時陛下手中已有他謀反的罪證,足可將他當場拿下,可為何她不先捉拿這賊人,而是忍了,且還讓了步,待百姓退去之後,再派人捉拿孫賊?”

宗正道:“為何?”

“為萬民。”李聞容色正肅,“昨日之事,陛下未必非要讓步,她拿下了孫次卿,百官之中便無人敢反對,而後她再派人將請命的百姓以從逆之罪全部下獄,此事便解了,至於下了獄的百姓是殺是罰,全屏陛下喜好。”

宗正聽著便皺起了眉頭,卻不得不讚同,京中兵權都在陛下手中牢牢握著,她若執意如此,也無人攔得住她。

“這樣一來,勢必激起民怨沸騰,可這一回手段強硬,之後必然不能手軟,一手軟便是害怕屈服了。到時難道要將非議的百姓全部殺儘?”

宗正默然,細細一想,真到那時,再殺幾批也無妨,以陛下如今的權勢壓得住,何況百姓多是怯懦無主,隻要砍上幾批人頭,殺雞儆猴,餘下的自然會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