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玥睜開眼皮的那霎那,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孤魂野鬼當了太久,久到她幾乎已經忘記了溫暖是種什麼樣的感覺,猝不及防地,周身包裹在軟和舒適的棉被裡,還真讓她感到有一絲陌生。
她環顧著四周。
雪白的天花板上掛著個老式風扇,房間很小,不過十幾平米,六個床鋪整齊地左右排列著,床下麵是擺滿了書和雜物的桌子。
薑玥隻看了一眼就足夠確定,這裡是她曾經生活了四年的大學宿舍。
她是C大16級的學生,今年剛好上大四。
如果不是那樁意外,估計在六月份就能成功畢業,但,天不隨人願,意外還是發生了……
薑玥清晰地記得,她在過馬路時,一輛右拐的大貨車沒踩刹車,直直衝著她撞了過來,她連呼救都沒來得及,整個人就被撞飛了,隻留下一地的血。
因為受傷過重,痛苦其實沒持續太久。
很快,薑玥就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像一縷青煙一樣,輕飄飄的漂浮在了城市的上空。
或許這就是大家所說的鬼吧?
薑玥想。
但她沒辦法像書裡寫的鬼一樣出來嚇人,也不能托夢,隻可以旁觀她死後身邊發生的一切事情。
這個經曆還是蠻新奇的,薑玥一開始也是頗有興趣。
但很快,她就後悔了。
後悔的原因很簡單。死前薑玥的日子過得並不算太舒適,甚至可以稱得上悲慘。薑玥母親早逝,從小和父親相依為命,但父親也在半年前前罹患癌症,幾經周折治療後仍是撒手人寰。
薑玥悲痛不已,然而為了給父親治療欠下的貸款卻噩需解決。
父親生前立下遺囑,給她留下了農村老家的十畝地和一院自建樓房。這些東西當時看起來不怎麼值錢,就算薑玥全賣了可能也還不上貸款。
可薑玥萬萬沒想到的是,正是這看似不起眼的地和小樓,居然在她死後一個月被劃在了帝都高新開發區的範圍裡,馬上就要迎來拆遷。
按照國家的賠償政策,這十畝地至少要值兩千萬。
還不算小樓賠償的住房麵積。
怪不得,往日從不與她打交道的二叔二嬸前些日子專門上門來拜訪她,想要買這十畝地。但他們隻願意出五萬塊,薑玥覺得太低,便婉言拒絕。
想必他們老早就得知了消息,又見薑玥如今父親不在孤身一人,心裡便起了霸占的貪念。
隻可惜,那會兒的薑玥正忙著還貸款。
所以他們願意拿出的五萬塊,實在對她形成不了什麼誘惑力。
若是薑玥沒死,那麼她隻需等待一個月。
一個月後,她就能還清整個貸款。不僅如此,她還可以在帝都寸土寸金的市內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不必被貸款利息壓得頭都抬不起,更不必擔心畢業後居無定所。
薑玥以前單單隻知道拆遷戶過得舒服,沒想到自己也可以是拆遷戶的其中一員。
所以她後悔了。
後悔自己怎麼沒多活上幾個月的時間。
興許是老天聽到了薑玥的內心呼聲,給了她再來一次的機會,也興許是老天覺得她上輩子過得可憐,總之,當薑玥再次睜開眼,她又回到了熟悉的C大女生宿舍。
現在是下午一點四十,距離第一節課上課還有二十分鐘時間。
薑玥的宿舍基本都是學霸,所以這個點兒舍友全都已經收拾好去教室了,隻剩下薑玥一個人還躺在床上。
她回過神來,看了眼床頭放著的手機,發現現在是九月,大四剛開學。
薑玥是十月出的車禍,九月份也就是一個月前。
薑玥努力回想著九月份發生的一些事情,可腦子裡卻渾渾噩噩什麼都想不起來。
也不怪她,暑假的時候送走父親,薑玥整個人腦子都懵了,每天精神恍惚飯也吃不下去,又被高利貸逼著還款,哪裡還有心情關注身邊。
但有一件事,薑玥記得很清楚。
大四剛開學沒多久,談了一年半的初戀男友齊風,和她提了分手。
父親去世,男友分手,雙重打擊降臨在薑玥身上,薑玥的心理狀態整個就崩潰了,好久都沒顧得上上課,結果惡性循環,導致老師要給她掛科。
薑玥本來成績優異,保研很有競爭力,就因為這事兒給泡湯了。
現在回想起來,薑玥悔不當初。
如果父親還在的話,絕不會想看到她這樣自暴自棄。
更何況,不就是一個男人嗎?
三條腿的癩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