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之島(7)(1 / 2)

“良善家為什麼反遭天譴……作惡的為什麼反增永年……”

幽暗的街道裡, 傳出一聲哀怨的唱腔,餘音在屋簷上環繞,久久不散。

穿著戲服的紙人緩緩站起來, 拂了拂濺上鮮血的水袖, 線描的眼珠子幽幽滑向眼角, 麵無表情地看向倒在它腳下的兩個男人。

它享受著這兩個獵物眼裡的恐懼,得意地翹起鮮紅的唇角。

片刻, 繡花鞋輕而慢地轉了個方向,踏著地上的血泊, 朝另一個街道去了。

紙人沒有發出一點兒腳步聲,手裡的竹籃子一晃一晃, 冒著熱氣的腎臟和齊根割下的人耳朵碰撞到一起,鮮血沿著縫隙滴落在地。

直到這抹身影徹底消失,躺在地麵上的兩個男人才敢動彈。

“昌哥!你怎麼樣了?”四萬深淵左耳被割掉, 猙獰的傷口還在流血, 染紅了他的脖子和衣服。

“我快不行了……救我……救我……”計永昌比四萬深淵更慘,他的後腰處豁開一個三十公分長的裂口,裡麵的腎臟已經不見了,骨頭斷裂, 裸露在外的組織正嘩啦啦地流血。

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臉白得像紙, 他連眼睛都睜不開,仿佛隨時都會暈過去。

“昌哥,你不會有事的,隻有一個腎也能活!我這就用道具給你療傷!”四萬深淵也疼得要命, 強撐著精神取出急救道具,用在兩人身上。

計永昌臉上布滿冷汗,虛弱地說:“能活, 但是會很痛苦。”

“你撐住!”四萬深淵眼圈一紅,哽咽著說:“這點傷,出了副本就可以被係統修複了。”

療傷道具很快生效,兩人的傷口迅速止血,計永昌的臉色緩和了些。

“昌哥,能站起來了嗎?天黑了,我們身上的血腥味太容易招惹臟東西了,必須趕緊回去,免生變故。”

“走吧。”計永昌在四萬深淵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自嘲地扯了車嘴角:“隻要能活著,一個腎算什麼。”

四萬深淵吸了吸鼻子,安慰道:“對呀,我們好歹算逃過一劫了,等明天就好了,明天……”

“落花滿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薦鳳台上~”

兩人還沒邁出第一步,身後突然又響起女人唱戲的聲音!

計永昌臉上的冷汗一層接著一層往外冒,聲音在發抖:“她、她、 她又回來了?!”

“聲音好像……不一樣。”四萬深淵手在發抖,他僵硬地回過頭,空蕩蕩的街道裡,飄著一隻白燈籠,上麵寫著血紅色的“冥”字。

燈籠的幽光投映在白牆上,拉扯出一個曼妙的紅色影子。

燈籠往前飄動,血影也往前走了幾步。

四萬深淵驚恐地瞪大眼睛,他咬咬牙,推開計永昌轉身就逃,落逃的背影十分倉惶。

計永昌摔在地上,再也無力爬起來,他渾身哆嗦著,用手摳著青石板的凸起,一點一點向前爬,恐懼的淚水模糊了眼睛,他機械地重複著:“不要過來、不要……放過我、放過我吧……”

“帝女花帶淚上香~願喪生回謝爹娘~”

又是一聲空靈的戲腔,和戲服紙人幽咽的唱腔不同,這個“女人”唱得更隨意,仿佛恰好來了興趣,所以哼唱兩句。

牆上的血影不知何時已經到了眼前,冰涼的手掌掐上脖頸,計永昌絕望地閉上眼睛。

“嘻……”

鮮血濺落在粗糙的牆壁上,一層疊著一層,像開出一朵朵悄然綻放的荼蘼花,巷子裡的慘叫聲逐漸嘶啞,最後隻剩下一聲垂死的嗚咽。

白燈籠裡的火焰又旺盛一分,在空中微微一晃,不緊不慢地追上前方跌跌撞撞的身影。

“你逃不掉的……嘻……”

兩隻烏鴉循著血腥氣而來,落在那具殘缺的屍體上,暗紅的眼睛盯著前方的白燈籠,撲棱了下漆黑如墨的翅膀。

“嘎嘎!”

在距離這條巷子不到一公裡的地方。

血腥味一樣濃烈。

散落地上的黃紙錢被陰風卷起,在半空中打了個轉,悠悠落下。

額前發絲被風揚起,鋒芒拔出插在紙人嘴巴裡的長錐,帶起的火光掠過眼眸,如同墜入深淵的星火,轉瞬即逝。

麵目猙獰的紙人渾身抽搐著,從喉嚨升起的火焰迅速吞噬了它的整個頭顱。

鋒芒收起長錐,看向圍牆頂部:“下來吧。”

嘴裡叼著一張符紙的不能吃兔兔一躍而下,跌跌撞撞地停在鋒芒身邊,取下嘴裡的符紙,嬉皮笑臉地說:“這紙人鬼有點脆皮啊。”

鋒芒看著地上那堆灰燼,淡聲道:“傀儡而已。”

巷子裡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那麼東西在走動。

“什麼東西?”鋒芒豎起耳朵,警惕地掃向四周。

“喏,一隻老鼠而已。”不能吃兔兔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向垃圾桶前麵。

一隻碩大的灰毛老鼠蹲在雜物堆旁邊,不時發出刺耳的“吱吱”聲,油光水滑的皮毛在幽暗的光線下折射著細小的冷光。

鋒芒收回目光:“走吧,祭祀開始了,不安全。”

兩人轉身離開,灰毛老鼠直立起上半身,左右張望了片刻,一頭紮進牆壁裡。

牆上出現一小團黑影,飛快地遊走,跟在兩人身後。

鋒芒沒有發現這點小狀況,直播間裡的觀眾一直在誇他剛剛的操作帥,他微笑著和直播間裡的觀眾互動:“謝謝打賞,為了表示感謝,我帶你們去感受一下傳統中元節的氣氛吧。”

夜裡,霧氣更重,掛在街上的燈籠像漂浮在半空中一樣,燈光縹緲,來來往往的人都看不清腦袋。

路上的每一張施孤台都圍著很多“人”,他們搶奪食物,狼吞虎咽。

[剛開始我還以為在吃飯的是人,直到我看到他們的腳,他們都是飄著的!]

[數量好多,我看得頭皮發麻]

[哪裡在唱鬼戲?這屬於稀少劇情,主播可以帶我們去看看嗎]

[“難道我要富婆寫在臉上嗎”打賞了成功人士都愛的百寶箱*10]

[百寶箱!居然還是十個!是真的富婆啊!]

[打賞雖多,但挺危險的,主播去嗎?]

[我剛從隔壁“霸霸”的直播間過來,有幸跟著霸霸主播看了鬼戲,原來這場戲價值十個百寶箱啊,我賺到了哈哈哈]

[那個新人玩家?進度怎麼樣,肯定落後鋒芒很多吧]

“那邊的新人?”不能吃兔兔看到彈幕,不以為意地笑了一聲:“他和我一樣是個3級的玩家,還帶著個2級小弟弟,進度慢點也正常啦。”

[不是哦,霸霸進度更快,直播間強製觀眾不能討論劇情,鋒芒努力追上進度吧]

好幾個從雲敘白直播間過來看熱鬨的觀眾紛紛附和,不能吃兔兔臉上一陣尷尬:“你確定?”

直播間裡的觀眾炸鍋了,彈幕瞬間鋪滿直播間,大部分觀眾都認為那幾人是“霸霸”的腦殘粉,故意說謊乾擾鋒芒。

[一個3級玩家,進度怎麼可能比7級玩家快?]

觀眾們懟得理直氣壯。

那幾個玩家讓他們不信可以去“霸霸”的直播間看看,結果被認為是故意引流,被懟得更慘。

鋒芒看到這些彈幕,垂下眼睫,眼裡閃過一絲暗色,他收起這點不為人知的小情緒,露出招牌式笑容:“新人潛力很大,進度比我快也是有可能的,大家不要圍攻他的粉絲,誤傷就不好了。”

[主播好溫柔啊]

[彆聽腦殘粉瞎說,主播足夠碾壓新人了]

為了安慰他,觀眾們又打賞了一波禮物。

鋒芒眼睛彎成兩道月牙:“謝謝你們,我現在帶大家去看鬼戲,順便去會一會我們的天才新人主播,我也很期待呢。”

……

鬼戲開場後,雲敘白讓嬌淮假裝看不見路上的孤魂野鬼,兩人低調地離開,最好能平平安安回家。

嬌淮被戲台上的美豔花旦迷了眼睛,兩步三回頭。

嬌淮實在忍不住,扯了扯雲敘白的衣角:“機會難得,你就讓我欣賞一會兒鬼戲吧,這裡那麼多活人觀眾,我們又解決了紙人,就看一會兒不過分吧?要是有危險,我保證第一時間用瞬移帶你走。”

嬌淮很少提要求,雲敘白有些新奇,故意不回答。

[主播等會兒再走吧,好戲才剛開場呢]

[看在弟弟那麼可愛的份上,留下吧]

[“主播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打賞了愛的玫瑰花(閃光效果)*1000朵]

[主播主播,求求你啦~有鬼戲的副本好稀少,我還是第一次趕上中元節直播呢,讓我們多看一會兒吧]

雲敘白看了一眼時間,對嬌淮說:“15分鐘。”

“行!”嬌淮把臉懟到光屏前,瓷娃娃一樣的臉上露出舒展的笑容:“謝謝你們幫我,你們真好。”

[心臟暴擊,我人沒了]

[啊啊啊!!不用謝!我要為弟弟氪金!]

雲敘白被嬌淮逗樂了,這小崽子什麼脾氣什麼性格他最清楚,雖然最近有所收斂,但和這種軟萌可愛的形象完全沾不上邊。

這家夥在扮豬吃老虎,賺貓糧錢呢。

雲敘白沒有找位置坐下,給嬌淮找了個桌子站著看。

嬌淮被傳統藝術的魅力深深感染,看得聚精會神,看到精彩處還忍不住鼓掌。

雲敘白就像個陪孩子上興趣班的家長,插著兜站在一旁。

看著看著,雲敘白忽然發現自己被陰冷的空氣包圍了,很多道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側頭一看,他看到一張漂浮在半空中的女人臉。

那張臉腐爛得厲害,暗紅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對上他的視線,女人睜大眼睛,又湊近了些。

雲敘白對這種畫麵已經習以為常了,內心毫無波動,他麵無表情地挪回視線,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看到。

他轉頭之後,那張臉非但沒有離開,又湊近了些,距離他已經不到半米了。

雲敘白聞到了一股雜著血腥氣的腐爛味道。

這時,他才發現身邊聚攏了好些個孤魂野鬼。

[我好害怕,主播怎麼被鬼包圍了]

[我們不會害了主播吧嗚嗚,我不應該湊熱鬨讓他留下的,中元節太危險了]

[可是他好淡定!他怎麼能那麼淡定,他淡定的樣子該死的有魅力]

[這些鬼想乾嘛,不會是想嘗一口小鮮肉吧]

[哈哈哈主播是另類唐僧,大家都想嘗一口]

[我也想嘗一口,我飯量不大,一小口也行,呲溜]

這些孤魂野鬼有的緊盯著雲敘白,眼珠子動都不動,有的假裝在做其他事情、時不時偷瞟幾眼,有的不停地咽著唾沫、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有沒有人發現,圍著主播的基本都是女鬼]

[可能是異性相吸,女鬼喜歡吃男的]

[主播還愣著乾嘛,快點離開啊,留下來喂鬼嗎]

[主播答應了弟弟要留下來15分鐘,現在還有5分鐘]

穿著紅色衣服的女鬼悄無聲息地地飄到雲敘白麵前,她抬起臉,撕裂到耳邊的嘴巴翹起,露出大片血紅色的牙床。

雲敘白依舊麵無表情。

嬌淮沒有發現雲敘白這邊的狀況,他手裡抱著門神,孤魂野鬼自動忽略了他。

“喂!”遠處傳來一聲蒼老的吆喝。

所有孤魂野鬼同時轉身,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凶巴巴地說:“你們忘記規矩了?敢在今天害施孤人,想下十八層地獄是吧?”

“規矩沒忘。”紅衣女鬼捂住臉頰,吐出一個沙啞的聲音:“他實在長得太好看了,我情不自禁。”

其他怨靈紛紛附和。

“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嗎,他看著我的時候,我心跳都要停了!”

“醒醒,他看不到你。”另一個鬼魂推了女鬼一把,女鬼的腦袋“撲通”一聲掉到了地上。

“你們真是膚淺!”老人哭笑不得地罵了一句:“注意分寸!”

[哈哈哈笑死我了,誰能想到,這些女鬼和我們一樣也是顏狗呢]

[原來是美貌惹的禍]

[主播:不是想吃我就行]

[太可愛了,所以顏狗死了也還是顏狗]

披著濕冷長發的女鬼飄到雲敘白麵前,隔空拂過雲敘白的臉頰,聲音嬌媚:“弟弟要是能跟我回家就好了,我保證好好疼愛他。”

另一個女鬼舔了舔嘴唇,目光放肆地掃過雲敘白的長腿:“弟弟的身材是真的不錯哦。”

[繼被紙人壁咚後,主播又慘遭女鬼圍觀調戲]

[姐姐們都好大膽啊啊啊,我愛了]

[沒耳朵聽下去了]

女鬼們說的話越發放肆,雲敘白還要假裝聽不到看不到,實在太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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