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1 / 2)

十五是每月一次的休沐日,上至君王,下至文武百官,得以鬆懈片刻,可對於我而言,卻比往常更加難熬,因為這意味著我一整天都得提心吊膽伺候季桓。

那晚沐浴時季桓所說的話,我沒有多問,他也並未再提,儘管我憂心忡忡,但凡事少說多做,否則隻能適得其反。

替季桓更衣完畢後,我陪著他去往太湖亭,今日殘雪零星,風光正好,他約了蘇穎和扶淑長公主一起遊賞。

扶淑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姐姐,湘妃去後便失了先帝寵愛,多年前就遠嫁邊疆,她的夫婿我也是見過的,其名為劉率,麵相頗為蠻橫凶狠,當年皇城權變,他領兵從外圍接應季桓,功勞不小。

事後季桓將其自邊疆調回,賜府邸,升官爵,夫婦倆便在京都紮下了根,但不知為何,扶淑公主常年居住宮內,回侯府的次數屈指可數。

我跟在季桓身後,沒過多久,已走至太湖邊上,放眼望去,可見湖中心亭榭裡的幾抹倩影。

我即刻垂下眼,扶淑公主素來難見,但我也曾與她打過幾次照麵,記憶最深的當屬她的目光,很冷很冷,有如實質籠罩在我身上,一寸一寸凍結成冰。

她大抵是討厭我的,正如季桓一般。

早有遊船在湖邊等候,我雙手虛扶著季桓上船,然後提起裙裾,一腳剛跨入船內,卻見船身突然震蕩駛離,我始料未及,身子一個前傾,猛地撞進那人懷中,五指緊拽他銀灰鬥篷,驚魂甫定地抬起頭,直直望見他硯墨般幽深的雙眸。

我心跳一頓,連連後退數步,彎膝跪地:“奴婢該死。”

有涼風自湖麵拂過,我兀自打了個寒顫,他卻未置一詞,少傾,負手轉過身去。

我抬頭看了眼他的背影,慢慢站起來,悄悄後行至扶欄邊緣。

湖麵上船行得又穩又快,不一會兒便靠近湖心亭,扶淑公主和蘇穎對著季桓福了個身:

“陛下萬安。”

季桓一手扶起蘇穎,看向扶淑道:“阿姐不必多禮。”

他聲音一貫清沉,又透著些微的磁性,聽起來便如晨鐘般罄耳。

扶淑公主倒也不客氣,施施然坐下,目光不經意穿過季桓,在我身上停留片刻,神色愈發冷淡:“本宮還尋思著這人怎麼就不翼而飛了,原來是被陛下截了去,怨不得浣衣局那邊死活不敢鬆口。”

季桓解下鬥篷,扶著蘇穎落座,麵上一片清淺:“阿姐說笑了,朕身邊正巧缺人,順手調她過來而已。”

“順手?”扶淑當即脫口而出:“倘若陛下身側當真缺人,大可選個貼身內……”可話至半途,驟然而止,亭內空氣頓時靜默下來。

因幼時經曆,季桓厭惡內監,這是整個皇宮心知肚明的秘密。

我規規矩矩站在他們身後,背脊處沁寒入骨,我自然感受到了扶淑公主的恨意,她似乎比季桓還要迫切地置我於死地,可我著實不明白自己何處得罪過她,過往數年間,我連與她見麵的機會都寥寥無幾。

“區區一個奴婢而已,”蘇穎嗔然一笑,偏眸瞧向季桓:“若桓哥哥喜歡,收了也未嘗不可。”

此話一落,更是鴉雀無聲,竟比方才還要寂靜。

蘇穎的語氣很是微妙,似玩笑,又似嬌嗔,倒像是小女兒家吃醋一般,短短幾字,便將我推至無比尷尬的境地。

我知今日與蘇穎的會麵在所難免,也料到她不會輕易放過我,所幸我早已練就一副好臉皮,倒也沒覺得多麼羞辱。

季桓默然片刻,飲下一杯剛暖好的酒:“此話日後不必再提。”

蘇穎素手托腮,露出半截皓腕,故作不解:“為何不能提?”

季桓不再答話,轉而看向她盈盈雙眸,兩人一來一回間,情愫悄然流轉。

若換做以前的我,定然心痛得不能自已,那時候,我最怕瞧見季桓對彆的女子溫柔繾綣的模樣。

我知曉他一直放不下蘇穎,寧王出事後,他便將人安置在了宮外彆院,不僅派高手暗中保護,且常常便裝私訪隻為一解相思之苦,記得有一次,我悄悄尾隨他出宮,終於親眼目睹他與蘇穎私會相擁,深情如許。

我當時隻覺著整個天空都暗沉下來,心臟被妒恨啃噬得麵目全非,大鬨一場後引得他褫奪鳳印,下令禁足深宮。

他對不愛之人,一向如斯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