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1 / 2)

我和李恪的緣分,大概從出生起便注定了。

細說起來,李氏的家族底蘊比曾經的上官一族還要深厚,李恪的祖先曾輔佐驍元帝一同開疆辟土,打下大燕錦繡山河,也曾封受侯爵,賜丹書鐵券,隻是後來,這爵位隨著承繼一點點削弱,及至如今,就隻剩了個鐵券放在祖廟裡供奉著。

傳說丹書鐵券可換得後世帝王任意一個承諾,但更重要的是象征著家族榮譽,而李氏之所以能延續昔日的地位屹立不倒,皆是子孫後代經營籌謀的結果。

要論起官李兩家的淵源,得往上數三代,李恪祖父和我祖父是同僚,父親和李伯伯是同窗,我從小便跟著他一同廝混,霖兒未出生前,他就是我唯一的玩伴。

若是尋常人家,無論長幼,男女之間都應避諱一些,可不管是父親母親,還是李伯伯李伯母,都仿佛絲毫不介意,隔三差五便將我們湊一塊,久而久之,感情自然愈發深厚。

李恪與季桓同齡,虛長我兩歲,幼時最喜歡逗弄我,假惺惺哄著我喚他“李哥哥”。那時候不懂事,當真喊過一段時間,不過自從他借著哥哥的由頭,分走我一大半梨花糕後,我便再也不喊了,這哪裡是哥哥,分明就是占我便宜。

後來他就更愛欺負我了,最過分的的一次,他居然騙我爬上老槐樹,結果自己抽身而出,晾我一個人在樹乾上待了將近半個時辰,直到我忍不住嚎啕大哭,他才急急忙忙現身抱我下來。

我當然也不是好惹的,將鼻涕眼淚全蹭到他身上後,便開始鬼哭狼嚎地去找李伯伯,李伯伯一聽胡子都氣歪了,當場罰他斷食七日,最後,還是我偷偷摸摸給他塞進些糕點吃食,他才不至於淪為本朝首個被餓死的貴族。

不過此事之後,他倒對我好上許多,除卻時不時同我嗆幾句嘴,旁的都讓著我,總算有了個大哥的樣子。

他陪我鬥蟋蟀,替我背黑鍋,帶我逛花樓,與我打賭哪個美娘子能一舞成名奪得魁首……

鮮衣怒馬,意氣風發,那時的李恪,是多好的李恪啊。

可自我無可救藥地迷戀上季桓後,自我冥頑不靈地答應嫁與季桓後,這個曾經與我最親厚的玩伴,終於也漸漸離我遠去,留下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從此,形同陌路。

在之後的許多年裡,午夜驚醒的夢中,我都試圖窺探當初少年的身影,搜尋著那早已逝去的流光,可當真正伸出手時,卻是什麼也捉摸不到了……

“卑職李恪,參見陛下。”

他步伐鏗鏘有力,徑直走至我左前側,單膝向季桓行禮。

我跪著沒動,也未曾抬頭,隻透過餘光瞟見了一抹秀色深藍。

“免禮。”季桓聲音客氣疏離,我知道,他欣賞李氏一族的忠誠和李恪的才能,卻不怎麼親近他,或許因為李恪曾直言不應迎蘇穎入宮的緣故,他甚至心懷偏見,可即便如此,也絲毫不影響李恪的禁軍統領之位。

不以好惡任人,理智淩駕於情感之上,不得不承認,季桓的確是天生的王者。

李恪並未起身,隻抱拳道:“陛下,卑職此來,是為負荊請罪。”

這話我聽著怪異,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刻便聽他道:“卑職前些日子,曾暗中資助過上官府一筆銀兩,走的私賬,銀票兌自南通錢莊,陛下一查便知。”

我驀地攥緊雙手,顫抖著悄悄抬頭,卻在目光轉換刹那,對上一雙幽不見底的雙眸。

季桓麵色恰如殿外寒冰,可須臾後,嘴角竟揚起一抹極其細微的弧度,不是冷笑,卻比冷笑更令人驚駭。

“上官一族乃戴罪之身,不得與外人互通錢財,李恪,你明知故犯,所為何求。”

李恪聲音清朗而穩重:“啟稟陛下,卑職早些年與上官府頗有交情,不忍見其內之人抱病而終,故而私自捐贈了一筆銀兩。”

我眼眶略酸,所以李恪從一開始就沒動那張銀票麼?

“你是與上官府頗有交情,”季桓頓了頓,尾音微揚,意有所指:“還是與上官府裡的某個人頗有交情。”

我抿了抿唇,片刻後,隻聽得他道:“皆有。”

季桓輕笑一聲,緊接著抬手,大筆一揮:“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