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1 / 2)

“過來。”

很冷厲的兩字, 卻說得沒頭沒尾, 劉率等人已是麵麵相覷, 不知陛下意欲何為,唯獨我再清楚不過他的意思,但我迅速垂下頭,避開他深幽的目光, 全當什麼都沒看見。

他慣會用這樣的語氣指使人,很早以前便是如此, 記得當年在偏院陪他時, 他興致來了也會這般淡淡地使喚我,如同上位者一般, 而我那時竟也未覺有絲毫不妥,每次都高高興興地跑去他身邊,以為他終於肯正眼看我, 其實不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意兒罷了。

如今時移世易,他成了真正的上位者,可我卻早已厭倦了, 不想見到他,不想靠近他, 不想再被他羞辱玩弄。恨也好,厭也罷, 有時候倒真希望他能痛痛快快給我個了斷。

整個院子無人應答, 一時間氣氛凝滯, 安靜得有些詭異。

地麵上積雪未消, 融化的冰水透過棉絨一點點滲入我雙膝,僵冷得近乎麻木,卻在這時,我身後傳來霖兒壓抑的驚呼:“娘親!”

我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回頭,隻見母親身子一歪,如木頭般倒在了霖兒身上,臉色嘴唇俱是烏白。

再顧不上其他,我托著膝蓋挪至母親身邊,顫顫巍巍將食指伸至母親鼻下,死死咬唇屏住呼吸,直到感受到那微弱的氣息後才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娘親。”我整個身子湊過去,用不怎麼熱乎的手捂住母親冰冷的麵頰,她方才的模樣當真嚇死我了。

“阿姐,娘親怎麼了……”博兒跪在一旁,紅著眼圈可憐巴巴望著我,我一時心疼不已,可憐他正值少年,便逢此大難,眼睜睜看著親人逝去,遭受生死離彆之苦。

我安撫性地摸了摸他小腦袋,不斷哈著氣試圖傳遞一些溫度,娘親身子骨纖弱,這寒冬臘月的,應當是凍壞了。

有冷氣侵入我的咽喉,痛癢痛癢的,又隱隱想要咳嗽出聲,這感覺實在很難忍住,我便用一隻胳膊攏緊口鼻輕咳了幾聲,正呼吸困難間,整個身子忽而被人從後攔腰抱起,耳邊隨即傳來一句沉冷的聲響:“傳方琦來。”

……

眾所周知,方琦醫術高超,世所罕有。

方家世代從醫,到這一脈總算出了方琦這麼個大才,堪比再世華佗,傳聞有起死回生之大能,父親的病便全仰仗他一人調理。

不過此人雖妙手回春,恃才自傲,對季桓卻是忠心耿耿,從他還隻是一個皇子時便是如此。

我徑直被季桓抱進了屋裡,早有人生好炭火,為這冷冰冰的屋子增添了些許暖意,青梔將母親好生安置在了內間床榻上,正由方琦把脈診治。

至於劉率一行人連同李恪在內,皆整整齊齊跪在外頭雪地上,由柳鶯在門口看守,無令不得起身。

一時間屋子的隔間內隻剩我與季桓二人,此刻我正橫坐於他腿上,緊挨著他胸膛,靜默間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起伏。

我眉頭緊蹙,他似乎總喜歡做一些似是而非的曖昧動作,可我不明白,如果不愛一個人,又怎會時時親近於他?正如現下我渾身難受,隻想掙紮遠離一般。

“上官梨,你現在膽子不小啊。”他忽而垂下頭,與我近乎耳語呢喃。他聲音一貫清沉,又透著些若有若無的磁意,聽起來便如醇酒般醉人,我從前也是極為喜歡的,光遠遠聽著就能生出無限旖旎遐思。

然而此時此刻我卻如避蛇蠍般往外一躲,同他扯開一大段間距,整個人差點仰翻於地。

他眼疾手快地收攏臂膀,扣緊腰身又將我拽了回來,如夜般深邃的眸子裡隱染一絲薄怒:“上官梨,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雙唇緊抿,半晌後才斂眸道:“多謝陛下派方太醫救治爹爹娘親。”

無論他如何折辱我,派遣方太醫保住父親性命卻是事實,雖然……父親也不見得有多稀罕就是了。

大概見我頗為識相,他臉色稍好一些,修長的手指撥弄著我腰間粗糙的革帶,挑眉道:“李恪給你找的衣服?”

我心間驀地一緊,抬起頭認真解釋:“此事原與李大人無關,是奴婢求他幫忙,李大人念著以往的情分才搭了把手,還望陛下明察秋毫,奴婢願承受一切責罰。”

我自認為這通話並無疏漏,他眸子卻一點點眯起,那深黑墨瞳中折射出雲霧般危險的光芒:“朕還沒說什麼,就這麼護著他?”

我連連搖頭:“不是的,奴婢說的都是事實,沒有偏護誰的意思。”

“是嗎,”他嗬笑一聲,手漸漸撫上我頰側:“上官梨,你不會……對你的青梅竹馬有什麼非分之想吧。”

非分之想?我一時頓住了,我想到了他說要娶我時那一瞬間的猶豫與膽怯,如同渴望光明一般,止不住地想要靠近卻又不敢褻瀆,所以,其實我對李恪生出了某種非分之想麼?

“唔……”我下巴忽然被人用力地捏住:“怎麼,被朕說中說了,嗯?”

“沒有!”我幾乎毫不猶豫地否認:“奴婢怎敢對李大人有非分之想。”

“你知道就好,”他微挑起唇,笑得有些惡劣,冰涼指尖沿著我輪廓遊走:“你瞧瞧你自己,這幅麵黃肌瘦醜不拉幾模樣,還會有誰喜歡,上官梨,你最好本分一點……”

儘管我一直都知道如今的自己有多麼不堪,但被人這樣毫不留情地揭露嘲諷,還是難免心顫了一下,我恐怕此生都沒有資格站在李恪身旁,與他白頭偕老了。

倘若人生可以重來一回該多好,最美好的我和最純粹的他,再也不會錯過,再也沒有遺憾,而不是如現下這般,連觸碰都是肖想。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撫著我麵容的男人動作忽而一滯,下一刻便埋進我脖頸耳根處使勁嗅了嗅,高挺的鼻梁抵著我薄脆的肌膚,溫熱的氣息呼灑在我耳邊撩起陣陣酥癢。

我當真忍受不了這樣的親密了,手抵著他肩膀就要將他推離,然而將將用力他便猛地抬起頭:“他碰了你。”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我心下一跳,連連搖頭:“沒有,陛下誤會了……”

他卻一動不動凝視著我,仿佛已經看穿了一切。

“陛下。”

正當氣氛僵滯間,方琦從裡頭走了出來,似乎什麼也沒見到般,若無其事地拱手向季桓行了個禮:“陛下,上官夫人已無大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