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1 / 2)

冰雪消融, 已是初春時節。

正值各地賦稅上繳的征期,政務格外繁忙,加之春獵將至, 禦書房內的燈火不到子時是滅不了的。

青梔端了杯茶水走進, 望著陛下麵無表情批閱奏折的模樣,心內不由輕歎。

陛下已經連續五六日都是這個狀態了,也不知姑娘哪裡惹到了陛下, 兩人倒像是冷戰一般……不, 準確來說,應當是陛下一個人的冷戰,姑娘似乎從未在意。

“陛下, 請用茶。”

季桓看也未看一眼,邊揮舞著手中檀筆邊道:“她睡了麼?”

青梔點點頭:“稟陛下,姑娘沐完浴, 現下已經睡著了。”

季桓筆尖一頓, 目光從折子上移開, 抬眸望向她:“她還是那副樣子?”

青梔麵上一愣, 看了眼季桓臉色,方才如實答道:“正是。”

說起來姑娘這些天的確是有些變化,變得更沉默,也更……暮氣沉沉了, 有時候一整日都說不上幾句話,即便開口也就那麼重複的幾個字,仿佛牽線的木偶一般, 全然沒了生機, 倒是每每麵對園中角落的梨樹時, 眼中才會浮現些許光彩。

姑娘很喜歡那棵瘦瘦小小的梨樹, 每日必會親自澆水施肥,然後抱膝坐在樹底下,背靠樹乾坐著,一坐便是一兩個時辰。

那畫麵看上去極為靜美,美到令歲月流連,可看久了又有種莫名的錐心之感,細細密密直至醞釀出滿樹淒蕪。

“青梔,”一聲沉喚令青梔瞬時回過神來,隻見陛下已然放下紙筆,指尖一下一下敲擊著禦案邊緣,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終是緩緩開口:“朕……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青梔愕然行了個禮,忙道:“陛下休要折煞奴婢了,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季桓抿了抿唇,而後用最簡短的語言將那日在上官府發生的事描述了一次,最終略帶疑惑地問道:“朕是不是……過了?”

“……”

青梔聽完後呆愣半晌,完全被自家主子的神奇操作震驚到,費了老大氣力才收起自己一言難儘的眼神,很是實誠地點點頭:

“陛下,您確實過了。”

季桓斂了斂眸子,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灑下一層淡淡的陰影:“朕的本意不是傷她。”

他不過是不希望任何人覬覦她,也不希望她生出彆的心思而已,滿心隻想將她的全部都掩藏起來,但她似乎被傷得很重,那呆呆愣愣無動於衷的模樣,就好像一把刀子,割得人一陣鈍疼。

青梔簡直想翻個白眼,怪不得姑娘最近變得更加寡言少語,被人如此用言語輕視打擊,對於一個曾經那麼明媚的女孩兒而言,該是多麼揪心難受。

更何況平心而論,姑娘雖乾瘦了些,好歹底子還在,怎麼就貌醜無鹽了?好生養著也是能補回來的,陛下自己分明喜歡得緊,損起人來倒是毫不客氣。

“陛下,依奴婢看,您這麼做,隻會將姑娘越推越遠,”青梔斟酌了一下,儘量委婉道:“您如果當真在意姑娘,便莫要這般……詆毀姑娘了。”

畢竟粉碎一個人的自尊遠比摧殘□□來的可怕,陛下或許隻是太在乎姑娘,但這樣的方式的確讓人承受不來。

季桓額心微蹙,指尖又沿著桌麵定定敲擊了好一會兒,麵色已恢複初時的冷淡,起身吩咐道:“明日派人移植一片梨園過來。”

“另外,”他眯了眯眼:“查查那棵梨樹的來曆。”

他瞧著……並不似宮內之物。

“奴婢遵命。”青梔抬頭,望著陛下修長的身影,猶豫片刻,終是提醒道:“陛下,您還記得那晚禁衛營中姑娘所說的話麼?”

季桓目光一滯,他當然記得,他永遠不會忘記她是如何果斷地說出“不愛”二字,也同樣忘不了那一刻心臟龜裂的崩潰。

他五指漸漸攏起,長呼出一口氣,既而斂眉淡道:

“口是心非而已。”

*

大抵是見我太過木訥無趣,季桓近日對我冷淡許多,不再時刻與我擁抱共浴,也不再隨意親吻我,這於我而言,當真是再好不過。

前幾天青梔突然著人移植了好些梨樹過來,我看了一眼,皆是上上品,比角落裡小梨樹漂亮健壯許多,但我在意的原也不是梨樹,而是這段承載著過往的回憶,不僅僅是李恪,還有曾經的種種美好,雖然不多 ,卻也是我在這深宮中唯一能寄托的東西。

這日我正靠在樹乾上小憩,懵懵懂懂間忽然被人抱了起來,不必想也知那人是誰,索性便沒有睜眼。

“不喜歡那些梨樹麼?”

他顯然已經識破我裝睡的小把戲,我睫羽動了動,入目便是他清雋的麵容。

“喜歡。”我很是配合地答道。

他瞅著我瞧了半晌,薄唇一點點抿起來。

他已經有多日不曾主動與我說話,每天沉浸在禦書房,給我的吃穿用度倒是一樣不少,晚時由青梔親自服侍我沐浴,為我端來湯藥,守著我就寢,通常在我睡著前,是見不到他人影的。

我原以為他對我已然失去興趣,不知今日是因為什麼緣故突然搭理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