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昨日季桓喝醉酒,迷迷糊糊與我說了許多話,我當時頭腦亦是昏昏沉沉,糊裡糊塗地聽了些,沒多久便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已接近午時,洗漱完後,我照舊提著木桶去了外園,可將將走近,便一下愣住了,隻見角落裡的那棵小梨樹已然不見蹤影,徒留地上的一處刺眼的深坑,竟是連根須都未曾留下。

我心跳空了空,眼眶周圍略微發澀,不過片刻又寂然垂下眸,雙手提著木桶轉身往回走去。

正當這時,忽然有人從後摟住了我,沉沉的木桶應聲落地,溫熱的大掌瞬時裹住我冰涼的手:“生氣了?”

我站在原地並未有動靜:“奴婢不敢。”

他徑直將我抱起來,幾步走入殿內,案上早已準備好了一盅蓮子羹,他攬著我坐好,親自一勺一勺喂我喝下。

這個時候正是下朝的點,他今日卻沒去禦書房,反而來了秦霄殿。

我就著他遞過來的瓷勺一口一口吃著,蓮子羹味道還不錯,很是清甜。

大抵見我過分乖巧,他目光不似以往侵略淩厲,擱置下空了一半的青瓷碗,散漫道:“此次春獵,上官霖也會參與。”

我頓了頓,終於有了些反應,對上他曜黑瞳眸:“陛下,上官府至今仍戴罪在身,霖兒參與皇家春獵恐怕不妥。”

最重要的是霖兒身體孱弱,往年表現亦不突出,何必趟這趟渾水。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緩緩勾起唇角:“朕還以為你不會說彆的話了。”

我不想理會他的揶揄,仍舊道:“還請陛下放過霖兒。”

“你怎知朕要害他,”他撫著我後頸,淡淡道:“若此次春獵他能奪得魁首,說不定便能助上官家走出困境。”

這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我第一反應是疑惑,緊接著便是一陣警惕。

他最恨的便是上官家了,我也是很久後才看明白,他從小便恨著姑母,之後又厭惡於我,父親雖曾與他結盟,卻也是他最棘手的敵人,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我已經不祈望家族可再入朝堂,他們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地活著就好,做一個普通人也未必不幸福。

“陛下,奴婢會安安分分的,上官府也會安安分分的,隻求陛下高抬貴手,放府中之人一條生路。”

他凝眸靜靜望著我,卻未置可否,稍許後抱著我起身走向禦案,對外吩咐道:“把禦書房的奏折挪過來。”

……

青梔幾乎將禦書房裡的一切文折奏章都挪到了秦霄殿,又讓我坐於旁側替他磨墨,他便專心批閱起奏折來。

我如今磨墨倒是無需以前那般規規矩矩地站著,青梔搬來了一把紅木椅,就放置於季桓的禦椅旁,我隻用坐在上頭慢慢碾磨便好。

這個場景莫名有些熟悉,似乎當年在那遙遠的偏院裡,我便是此番伴隨於他的。

那時候我已央著姑母住進朝鳳宮,每日必定準時準點去他的偏院,每每這時他都在專心致誌看書著墨,從未看我一眼,視我如空氣一般,我便自顧自搬了把小凳子,輕手輕腳去到他的矮案旁,替他研起墨來。

剛開始時認認真真站著磨,後來累得手腳酸疼便坐下來慢慢磨,犯懶似的以手撐額,偷偷斜眼,時不時瞟向他。

他眉目修長,墨發高束,輪廓格外分明,凝神書寫的模樣,即便隻是一個側顏也能勾得我五迷三道。

待他空下來後便會笑眯眯與他說話,給他看為他準備的禮物,毫不吝嗇地誇讚他,初時他總不搭理我,時日久後倒也願意同我說上幾句。

當時他不過是個比我長不了幾歲的少年,雖心思沉重,卻始終脫離不了少年心性,不似如今,在歲月的沉澱下,他當真成長為一個城府莫測的帝王,然而麵對我時反而沒有了最初的從容。

大抵,他的確是厭惡我的,但人又總會懷念一些曾經擁有卻永遠逝去的東西,所以才會留我一命,百般折磨後又讓我待在他的身邊,試圖找回我眼中的崇拜與癡迷。

可他大概忘了,在回憶裡失去的東西,往往是找不回來的,正如同我一般。

我低頭一圈一圈研磨,不緊不慢地研著,從濃稠黑亮的墨光裡,隱約看到自己無神的雙眸,不由眨了眨眼,將墨錠轉得更快些。

不知過了多久,隻見青梔端著碗湯藥撩簾走了進來,她默聲行了個禮,將瓷碗放至我案前,又轉身向著季桓道:“陛下,蘇河蘇大人求見,現下正在宮外候著。”

我放下磨條,端過碗一點一點慢慢抿著,等了好一陣,旁側才傳來淡漠的的聲響:“不見。”

青梔微頓片刻,道:“陛下,貴妃娘娘也在。”

我聽到那紙筆聲驟然停了一下,又過了一會兒,方開口道:“讓他們進來吧。”

我低頭默默喝著湯藥,片刻後,簾賬再次掀起,兩個人影款款入內:

“臣妾/微臣參見陛下。”

“起來吧,”他擱置下檀筆:“青梔,賜座。”

我抬起頭望著款款落座的兩人,卻發現那名男子正是慶和殿上斥責我的年輕臣子,蘇穎,蘇河……早便聽說蘇穎有個一母同胞的庶弟,想來便是這位了。

那兩人乍一見禦案前的我,顯然驚訝不小,我卻是無波無闌,複又垂下頭,繼續抿著湯藥。

“陛下,這,這不是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