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1 / 2)

已是三四月份的光景,草長鶯飛,萬物複蘇。

外頭一日比一日暖和起來,秦霄殿也熱烘烘的,可我依舊穿得厚實,仿佛怎麼也捂不熱一般。

此刻已過午時,將將用完膳,我便坐在了禦案前,仍是坐於季桓身旁,替他磨墨整理公文。

自那日他抵在我耳邊說了句“我們重新開始可好”後,也不管我如何回答,自顧自地將禦書房所有的公務都挪到了秦霄殿來,除卻上朝時間,幾乎時刻與我待在了一處。

大概見我過於沉悶,他倒也沒太熱絡,一副寡淡冰涼心如止水的模樣,唯一的要求便是我必須如影隨形,然而我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兩人待在一起時便如同兩塊石頭一般,沉默而尷尬。

不過有一點好處是,他頂著那張矜淡的臉,倒沒再對我做什麼過分的事,無論用膳沐浴亦或就寢,皆是點到為止。

再過幾日便是春獵了,政務格外繁忙,奏章堆成了山丘,我磨好墨,又將所有批示過的折子整理好規規矩矩摞至一旁,不經意往旁一掃,卻發現禦座上的人已然睡著了。

他以手稱額,鬢眉修長,微微歪頭,隱隱可見優雅的下顎線條,一雙眼安安靜靜闔著,看樣子睡得不淺。

大概是連日來未曾好好休息的緣故,他批閱奏折的時候竟也打起盹來,我稍稍瞟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繼續手頭上的事,眸子卻一下子頓住了,隻見在禦案的另一邊,一個雕刻著龍鳳呈祥的盒子旁,恰藏著一抹碧色,細看之下赫然便是父親留給我的那半塊玉佩。

我眼眸動了動,呆望著玉佩半晌,片刻後抿抿唇,再次瞟了眼熟睡的季桓,決定趁這個時候偷拿回來。

機不可失,他時刻與我在一處,若是錯過這次,就不知道何時能拿了。

禦案的另一側佇立著一個大大書架,上頭擺放了許多古冊史籍,文書字畫,皆是上上珍品,季桓平日寶貝得緊,碰也不讓人碰,故而我是無法從那邊拿到玉佩的。

再者那書架十分厚重,即便能動我也挪不開,幾番思索之下,似乎隻能從禦案這頭悄悄爬過去了。

確定如何偷取玉佩後,我輕輕呼了口氣,而後脫去鞋襪,屏住呼吸,踩上了身下的紅木椅。

正要爬上禦案,卻看了看自己裹得似粽子般厚實的衣襖,思量片刻後開始動手窸窸窣窣解開束腰褪去衣衫,脫得隻剩一件白色的單薄裡衣後,方才輕手輕腳爬了上去。

禦案很大,踩上去腳底微透著涼,我小心翼翼繞過成堆的奏折和季桓,提著衣擺繞至書架那一側,迫不及待蹲下身,伸手用兩指夾出縫隙中的玉佩,果然,我方才看得沒錯,正是父親交與我的那一個!

我反複觀摩著失而複得的玉佩,好生用衣袖擦去其間灰塵,然後扶住膝蓋站起身,打算原路返回。

赤足落地,輕便無聲,我一步一步挪移著,卻在距他最近的時候,驟然被一隻憑空伸出的手拽住。

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我遽然抬眼,隻見他不知何時已全然清醒,深眸微眯,上下掃視著我。

我攥緊手中玉佩,忽而那隻臂膀稍稍用力,我便如楓葉般向下飄去,直直落進他懷中。

他淺淺淡淡看了我一眼,修長手指漸漸遊移至我牢牢抓著玉佩的右手,輕嗬一聲:“不錯,膽子又大了不少。”

我垂眸沒什麼反應,隻死死攥住右手手指不肯鬆開。

他原本撥弄我手指的動作一頓,緊接著掌心整個將我攢握成拳的手包裹住,聲音不複之前清淡,甚至攜卷著絲絲不忿:“你就這般看重他!”

我仍舊垂著眸,也不答話,除卻右手身體再無任何反應。

“你是個啞巴麼,”他怒火似乎更重了,捏著我下巴沉聲命令:“說話。”

他力道有些大,掐得我肌膚生疼,我順從地動了動唇,道:“奴婢遵命。”

“……”

我能察覺出他此刻的不悅,但我同他相處時便是如此,除卻必要的禮數,再無過多交流。

估摸著他也忍我很久了,畢竟沒有誰喜歡一個木頭人待在自己身邊。他說要與我重新開始,可這世間又哪有重新開始之說呢,如若當真有,也絕不應是我與他的重新開始。

四周一陣靜默,燥鬱的空氣亦漸漸平息下來,他忽而鬆開手,深吸一口氣,喉結上下蠕動:

“喚朕的名字。”

我眨了眨眼,不知他意欲何為。

“喚朕的名字,朕便不再追究玉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