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1 / 2)

他手心很是溫暖, 甚至有些灼熱,抵在我腹部上,倒像是爐子般, 源源不斷傳遞著。

“罪孽?”他輕輕反問出兩字,一雙深眸幽如寒潭:“你便是這般看待他的?”

“血海深仇, 你我糾葛一世便也罷了, 何必累及無辜的生命?”

“無辜?”他突然間輕笑起來,笑得格外寒涼:“上官梨, 自你糾纏我的那一刻起, 不是就應當想到今日的結局了麼,如今又裝什麼害怕累及無辜?”

我唇間輕顫:“我知道當年是我不對,我太不懂事了, 若能重來一次, 我一定離你遠遠的,不會再纏著你……”

他眉梢動了動, 眸色深不見底,指腹卻碾上我兩片唇瓣反複摩挲, 片刻後傾覆而上,輕輕吮咬著脆弱的唇肉:“嗬, 現在才知道……”

“遲了。”

“季桓……”淒哀的聲音顫顫巍巍響起, 他果然動作一頓, 麵色亦柔和些許:

“嗯?”

“不要這個孩子好不好, 我不能要他……”

他眉眼間的溫意漸漸凝結成一寸寸冰淩,嘴角忽而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

“這個孩子,朕非要不可。”

*

盛夏時節, 蟬鳴不斷。

夜間的禦書房依舊亮著燈火, 安靜得隻剩紙張翻閱的“唰唰”聲, 忽然門口有了些動靜,季桓停下手中動作,微微抬眸:“她睡著了麼,情緒如何?可有鬨騰?”

青梔關好門,福了個身,道:“陛下寬心,姑娘已經安心睡下了。”

季桓眉間稍稍放鬆些許,隨即又立刻吩咐道:“讓內司局多準備些冰鑒送入秦霄殿。”她那身子冬畏寒夏怕熱,最是難伺候。

“上官府那邊另外派太醫去,宣方琦入承乾宮常住,直至孩子順利落地。”

“奴婢遵命,”青梔笑著行了個禮:“陛下子嗣昌盛,大皇子才降生不久,姑娘便有了動靜,這一胎來得正是時候,能得陛下如此珍視,想來小皇子日後必定是個有福氣的。”

季桓將手裡的折子往旁一擲,淡下臉:“彆拿二者相提並論。”

蘇穎的孩子是誰的她自己心裡有數。

不過他在意的原也不是孩子,他隻是……想要一個與那人血脈相連的至親而已,那是他們骨肉,也是他們之間最緊密的結合,牢牢連結著他與她,如此便再也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散開來。

“奴婢失言,”青梔即刻改了口,又道:“陛下,還有一事,今日貴妃娘娘派人傳話,說是……蘇大人與上官公子矛盾不小,總是爭執不休,不知該如何處理?”

季桓又提起筆,揮舞手臂在紙上寫著什麼,眼皮也未抬:“書院有書院的規矩,秉公處理即可。”

青梔點點頭:“奴婢明白了。”

她早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教育基業,事關社稷,陛下最重視學院鳳氣,尤其白馬學院,出過無數優秀的謀臣誌士,陛下又如何會縱容他人破壞規矩?

蘇河仗著自己姐姐位居貴妃,又誕下第一位皇子,便開始不知天高地厚,妄圖以權勢壓人,竟買通了書院裡的管事傳信給貴妃。

莫說蘇家還不屬於燕都貴族,即便是,也容不得他隨意放肆。

“你將此字送去星宿司,讓他們測一測吉凶與否。”

季桓很快略過這個話題,遞出一份奏封,青梔上前雙手接過,隻見上麵用黑墨寫著一個鬥大的“尋”字

龍飛鳳舞,竟寫出了千軍萬馬之勢。

青梔恭敬應下,心知星宿司不過走個過場罷了。原本按慣常的規矩,即便是中宮嫡子,亦是等瓜熟蒂落後,由帝王擬選幾字,再送與星宿司一測吉凶,最後將結果送回承乾宮一錘定音,大皇子不正是如此麼?流程規矩得不能再規矩了。

然而這次,皇兒尚未出生,陛下便指定且僅定了一字,星宿司敢說半句不好?那夥人精最擅於察言觀色揣摩上意,定要把這字兒誇出一朵花兒來才好。

“對了,”季桓複又道:“小孩子用的衣裳物件,一律提前製好,朕記得女人孕期最愛吃酸辣?讓禦膳房多做些開胃的菜肴,時刻備上……”

青梔看了禦座上的人半晌,竟是忍俊不禁:“這些哪兒用得著陛下操心,陛下隻管靜待麟兒降生便是。”

季桓唇角漾開一抹淺笑,又似是想起什麼般,笑意漸斂,吩咐道:“慈寧宮頗有蹊蹺,你派人去查一查。”

“是。”

“隻不過……”青梔猶豫片刻,道:“還有一事,望陛下示意。”

“何事。”

“姑娘現下並無名分,那姑娘肚子裡的孩兒……”

季桓神色驟然淩厲起來:“尋兒必定是中宮嫡子,朕不希望宮內外有任何謠言。”

青梔心下了然:“奴婢明白。”

*

大概是因著我經常惡心犯吐的緣故,季桓近日倒沒再時時刻刻與我一處,大多時候是由青梔陪著我。

青梔見我鬱鬱寡歡,也時常主動與我聊天,她是一個很貼心的姑娘,知道我最關心府裡的情況,便每日撿些溫馨逗笑的片段講給我聽;同時她又是一個很忠心的丫鬟,不知不覺中向我訴說季桓的好,透露季桓對我有多特彆,甚至隱隱暗示季桓是愛我的。

季桓究竟愛不愛我我不得而知,但他對我的確特彆得很,既憎惡又嗬護,既瞧不上我又牢牢將我鎖在身邊,分明應當恨極了我卻又害怕我的逝去。

格外糾結,格外矛盾。

或許,他的確是有些動心了,當他隻身立於那孤寒的至高之處時,他終於想起曾經有那麼一個人,是如何在他一無所有時拚儘全力地追逐,所以,他才一次次地想要找回,一次次地想要占有,又一次比一次更加怨恨--怨恨我當年的無知糾纏。

可這又如何能稱之為愛意呢?他所需要的不過是當年歲月中的一抹影子,他所遺憾的不過是曾經棄如敝履的真心,他所尋求的不過的一份失而複得的慰藉。

他依舊憎惡且恨著我,隻不同的是,有了那麼一些些念想和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