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葡萄酒 有沒有可能無功而返?(1 / 2)

小兒難養, 皇長子三歲,劉徹不敢這麼早立太子。

並非劉徹不滿意長子劉據。皇帝的嫡長子沒了皇後可以再生。皇太子夭折是國喪,還會被有心人歪曲成上蒼不滿皇帝,這是上蒼對劉徹的懲罰。輕則朝廷動蕩, 重則浮屍遍野。

劉徹恨不得一天寫十八道聖旨立太子, 為了江山社稷他也得忍。三公九卿清楚這點, 市井小民或朝中小吏亦或者紈絝子弟不知道。通糧想不到這麼遠, 被他拽住的人也懵了。

通糧鬆開對方, 身後傳來一聲譏諷,“皇後之位都不穩了,還立太子?”

通糧擰眉, 何人如此放肆。

回過頭,通糧眼疼,胖的跟肥膘肉似的,眼睛擠一塊, 麵帶嘲諷導致嘴巴歪到茂陵去了, 偏偏稀少的頭發上戴著金冠……通糧不禁感慨, 長安不愧是帝都, 什麼鳥都有。

通糧看出這隻——這個龐然大物不是他能得罪的, 索性當他放屁,“不然呢?”

龐然大物斜著眼打量一番通糧, 滿麵風霜,衣鞋磨損嚴重,口音像長安人氏,不像官又不知道近日發生的事,那就是走南闖北的賤民商戶了。跟這樣的人搭話,辱沒身份。

鄙視地看他一下, 輕哼一聲,龐然大物轉身走開。隻可惜轉身如馬車掉頭,又想瀟灑利落,好險沒摔了個狗吃屎。

通糧情不自禁,慌忙彆過臉用拳擋住嘴角的笑意,給同僚使個眼色。

同僚走進沿街鋪子。片刻,神色複雜地出來。通糧同其他同僚相視一眼,齊步朝他走去,齊聲問:“出什麼事了?皇後真——”

“不是!”街上人多嘴雜,通糧的同僚慌忙打斷,壓低了聲音,“上個月我們才出長安地界,陛下就令李廣為將,帶三萬騎兵奇襲匈奴。算算日子,此時該出關了。”

通糧驚呼:“陛——”

同僚慌忙捂住他的嘴。通糧連連點頭。同僚這才敢鬆手。通糧壓低聲音說,“陛下不是不想用李廣?”

同僚指著身後鋪子:“管事的說朝中諸官聯名舉薦李廣為將。陛下不得不用他。”

通糧不信。當今天子十六七歲就敢同太皇太後正麵對峙。為此犧牲三公也在所不惜,“三公九卿聯名上奏?”

通糧的另一個同僚搖頭:“不可能。禦史大夫一向主和,衛將軍能征善戰他都不想打,怎麼可能支持空有其名的李廣。丞相最聽陛下的,陛下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太尉掌兵,隻能聽陛下的。否則仕途也到頭了。太仆乃公孫賀,衛將軍姊夫。朝廷出兵大農令忙得腳打後腦勺,不可能支持。廷尉乃張湯至交好友。張湯算是衛將軍嶽丈。還有誰?少府除非想回家種紅薯,跟著他們逼陛下。”

三公九卿幾乎沒人參與,那陛下不可能妥協。他明明跟招兵告示上寫的一樣有意用李廣,為何還一而再再而三拖延。通糧想不通,運糧時夜宿荒野的直覺告訴他有危險。通糧本想在家多待幾日,他瞬間決定多找幾個商戶,三日湊齊,第四日出發。

翌日,通糧匆匆前往衛家。

衛媼不認識他,在門口告訴他,不便待客。通糧恭敬地表示在門外也一樣。他以前是衛將軍手下的兵。如今為戍邊將士運送物質。衛大公子知道她老人家看不懂信,他代大公子向老人家問安。

衛媼一聽很是激動,趕忙問衛長君可好。

通糧直言,眾人身體極好,邊關什麼都不缺,有雞有鴨還有魚,除了人煙稀少,跟他在秦嶺和茂陵時一般無二。

衛媼知道長子有點神奇,比如他家獨有的水果,獨有的鐵鍋等等。東西市沒有賣的,他沒種過荔枝,也不會打鐵,那些東西哪來的。

“見過匈奴嗎?”要說衛媼擔心衛長君,不如說她擔心衛長君碰上匈奴。畢竟他再神奇也是血肉之軀,匈奴一刀能捅死他。

通糧搖頭:“衛將軍帶領的漢軍能到那裡,匈奴不敢過去。對了,公孫家和陳家我就不去了。勞煩老夫人告訴兩位女君,小公子高了也比在長安結實了。雖然朔方無法跟長安比,但那邊天大地大,沒有紛紛擾擾,幾個小公子很是喜歡。”

衛媼笑道:“我的大孫子就喜歡沒人的地方。到馬上恨不得飛起來。長安那麼多人,就是寬大的馳道上也容不得他閉著眼跑。”

通糧點了點頭,沒說他還得再去一趟。省得老夫人掛心。

翌日上午,通糧和同僚們趕車到東市,看到街上的人比早幾日多才意識到到了休沐日。

休沐日出來逛的要麼閒要麼有錢。無論哪種神色都很輕鬆。但也有例外,韓說憂心忡忡。

先前聽到市井流言——陛下任人唯親。韓說一度認為他小人之心誤會陛下了。李廣幾次請纓,眾臣聯名舉薦,怎麼看怎麼像逼天子,韓說又覺著詭異——天子乾綱獨斷,他決定的事太後都不敢置喙,怎麼突然轉了性,放任朝臣“威脅”。

朝廷出不出兵問兵將沒用。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大農令府最清楚。韓說叫曹襄找衛廣或衛步打聽打聽。曹襄直接告訴他,不用打聽,衛廣休沐日也不得閒。

韓說再次感到心慌。

隨著李廣出兵,長安城內的流言從“親小人遠賢臣”變成“陛下英明”。幾個世家長輩還去他家說他父親糊塗,多好的機會,竟然不叫他去。末了又得意洋洋地表示,陛下也不敢與天下人為敵,早日如此早該聯名上奏等等。韓說很想大聲告訴他,你知道什麼!你隻是一顆棋子,陛下不用的棄子!

然而韓說不敢,連他父親和曹襄都不敢說。

韓說長籲短歎差點撞到人。慌忙後退,看到車上高高的冬衣感到奇怪,離冬天還有幾個月,買這麼多冬衣做什麼?韓說想不通也沒心思管閒事,下意識走開。不經意間瞥到鮮亮的皮毛,他腳步一頓,叫住馭手,“怎麼買這麼多衣物?”

“家裡人用。”在一旁提醒小心行駛,彆撞著人的通糧胡亂回一句。

韓說指著包裹裡沒包好的鬥篷,“那一件抵你身上的衣物三套。什麼家人比當家男主人尊貴?”說著打量他一番,看氣質很像官場中人。這些厚衣物可能送去邊關。邊關?韓說福至心靈,試探道:“我兄韓嫣,我叫韓說。”

通糧猛地直視他。韓說確定他猜對了。

這兩個月韓嫣給家裡來了一封信,開頭就是提醒父親,看住韓說。後麵才是問父母安,兄弟姊妹安。說幾句自己安好。

這樣的信韓說不感興趣。他隻想弄清楚,遠在邊關的兄長怎麼猜到的。朝廷貼告示招兵的時候,他該忙著修補舊城牆防匈奴才是。

陛下不可能特意去一封信告訴他,他想算計天下豪強世家子侄。

“你——”韓說有很多話想問,注意到車上的衣物,“這個鬥篷是幫我兄長捎的還是彆人的?”

既然不是外人,通糧就實話實說:“衛老夫人和衛家兩位女君給大公子和幾個小公子準備的。”見他欲言又止,“韓公子也想叫我給韓太守捎幾樣?”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衛家叫你捎衣物。我想知道你們何時出發。”

通糧:“大公子叫我買幾車麻布和鹽。買齊了今日就走,快的話天黑前還能趕到驛站。”

看來沒法同他閒敘了。

“從哪個門出發?我這就回去給兄長收拾衣物,屆時在門口等你。”

通糧先告訴他從哪個門,接著安慰他不急,他們差得多呢。

韓說著急。韓嫣冬天的衣服在茂陵,韓家沒他的。韓說翻出今年母親給他和父親準備的新衣,又抓幾塊金子,策馬前往東市買一些,收拾了兩大包就去城外等著。

通糧打頭,一出城門就看到韓說。韓說見後麵還有很多輛車,由於人來人往走得慢,他還能跟通糧聊幾句,“朔方除了你們就是我兄長和衛家兄長帶去的那些人嗎?”

通糧:“隻有他們。我們到朔方放下東西就回來。公子擔心韓太守?不必擔憂。起初幾個月很辛苦,但也是身體累。如今好了。過些日子下雪了哪都不能去,韓太守得比在長安時還閒。”

韓說看到車隊快出來完了,不敢耽擱,“起初朝廷招兵,我想自薦順道看看兄長。兄長卻來信不許我去。兄長了解我,知道我忍不住。可兄長怎麼知道朝廷招兵,還用李廣為將?”

通糧笑了:“自然是聽我說的。”說出來又覺著要出什麼事。他想起韓家也稱得上世家,門路多,“韓公子知道陛下為何叫李廣領兵嗎?要是擔心天下兵將皆姓衛,還有李息公孫敖,張次公也行啊。”

韓說暗暗吃驚,原來不是我一個人看出陛下反常,“我也好奇。難道真像有些人說的,陛下並不想立皇長子為太子?”

“不可能。”通糧搖頭,“就是陛下擔心衛家獨大,也是擔心太子日後被外戚掣肘。陛下不怕衛家對他有二心。否則哪敢給大公子那麼多人。”看著韓說語重心長道:“韓公子,這樣的話以後切莫再說。跟誰都不能說。”

韓說點頭稱是:“多謝您提醒。我就不打擾你了。一路順風。”

通糧點點頭,翻身上馬,馭手皆上車,一路往北。

韓說望著車隊真想跟去,他不想看到一個月後滿城縞素,家家戶戶哭天搶地披麻戴孝。

可他官職在身。

韓說歎了一口氣,他才二十歲,還未定親,合該像曹襄一樣過著世家子的無憂生活。偏偏叫他,這叫什麼事啊。

韓說翻身上馬,回家寫奏章,他要從軍。到了軍營出來不易,管他是生還是死,沒看到就沒發生。

翌日,劉徹拿到他的奏章很是意外,“你想去軍營?”

韓說點頭,“微臣喜歡弓馬。”

劉徹不缺能吏,也不缺兵馬,最缺將軍。衛青好用也不能事事叫他操心。出去一次仿佛老三歲,衛青就算原本壽命七十,再打幾次也頂多能活到四十歲。

劉徹沒指望衛長君能為衛青調養,他自個還不知道能活幾年呢。

“準了。”劉徹拿起朱筆,又拿一張白紙寫幾個字遞給他,“先去上林苑。”

韓說奇怪,上林苑除了糧食蔬果牲口,就是陛下的亭台樓閣狩獵場。難道這是陛下對他的考驗不成。

衛青和公孫敖等人在上林苑演練的時候,韓說還等著長大由兄長舉薦入朝。自然不知道上林苑有一片令人震驚的地方。

隨著上林苑小吏七拐八繞,韓說看到一排排低矮的房屋,像是農奴的房子,“來這裡做什麼?”

“過來就知道了。”小吏說著話繞到房子前麵。

韓說越發奇怪,忍不住左顧右盼,忽然看到打南邊過來一人,身著玄衣,身高挺拔,仿佛走路帶風,怎麼看怎麼眼熟。

人到跟前,韓說驚得張口結舌。

來人正是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