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毛遂自薦 你也就仗著霍去病不在家敢……(1 / 2)

皇天不負有心人。

鹽湖還真叫衛長君找到了。衛長君一度希望沒找到——直線距離離朔方城得有一百五十裡, 還是在朔方北邊。

朔方的春天和秋天很是短暫,兩季加一起頂多一個月。冬天雪有三尺厚沒法挖,春暖花開道路好走, 匈奴遷過來了。

韓嫣提議趁著晴天過去。衛長君想到劉徹素來多疑, 猶豫再三叫韓嫣先上奏長安。韓嫣疑惑不解地問他:“上奏肯定得上奏, 可也不耽誤我們挖啊。”

衛長君真想回他一句,你懂什麼。

劉徹最會用“刀”。他削藩用了主父偃提出的“推恩令”, 把主父偃推到前麵。酷吏不畏強權,王侯將相誰的罪都敢定, 世人卻隻知道罵廷尉,忘了廷尉不得皇帝看中怎麼可能坐穩。張湯有望接任廷尉便是因為他是一把好刀。

鹽乃稅收大頭, 軍隊離不開鐵, 而今誰封地的礦歸誰, 誰買到礦誰可以挖,挖多挖少朝廷壓根不清楚, 劉徹能忍嗎。如今未收為朝廷專賣,那是他等著另一把好刀桑弘羊成長起來提出“鹽鐵專賣”。

現下他們發現劉徹最在意的“鹽鐵”當中的鹽, 卻不等他派兵接手, 劉徹肯定得在心裡給他們記上一筆。

衛長君:“鹽湖所在地不屬於朔方, 也不屬五原,算是匈奴和大漢中間門地。若無意外,長安百官會上奏恭維我們。但凡有人受傷或跌入湖中丟了性命, 以往厭惡你和嫉妒衛家的人的唾沫能淹死我們。再說了,你身為太守, 挖到鹽賣了錢敢自己昧下嗎?到頭來還得上繳國庫。”

韓嫣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何時變得這麼小心謹慎?”

衛長君:“我以前是不謹慎,可你也想想以前什麼情況。我弟中大夫,我妹衛夫人, 在長安貴人當中排不上號。劉陵都敢戲弄我。如今誰敢?陛下最疼的弟弟見著我也得恭恭敬敬道一聲大公子。館陶大長公主以前敢弄死我,現在她敢嗎?”

韓嫣下意識搖頭。

衛長君繼續說:“所以樹大招風。你不動,有人都想給你兩腳。何況你動了。”

韓嫣不禁問:“我以前要跟你一樣謹小慎微,是不是就沒有後來那些事了?”

“除非再活一輩子,還得有今生記憶,否則不可能。我打一出生就是奴隸,不想死隻能小心。就是這樣還差點被館陶的人弄死。你先祖雖然沒法跟蕭何張良相提並論,可你打小衣食無憂,十來歲就到陛下身邊,都無需看陛下臉色行事,你知道什麼叫小心謹慎嗎?”

韓嫣心虛的低下頭,他好像至今也沒學會小心謹慎。

“給陛下寫信去。”衛長君朝家的方向看一眼。

二人擔心那些小的聽到了胡思亂想,便頂著冷冷的北風在路口聊這事。

韓嫣攏一下身上鬥篷:“我們何時搬去城裡?”

初到朔方時,舊城牆是一片還沒有公孫敬聲高的土堆。這兩年在此的匠人也罷,貧民也好,得空就幫忙拉土,眾人齊心協力,舊時城牆已有三丈高一丈寬。從西北山腳下綿延至東北,得有十幾裡了。

以防匈奴撞開門闖進來就進城,衛長君叫韓嫣把門往東修,離朔方城有五裡,離衛長君如今的家近八裡。要是匈奴從城門進,在城外反而好躲藏——往地裡一鑽,匈奴就不好找了。不過衛長君深知匈奴不敢往這邊來,那他就更沒必要搬了。

“我待幾年就走了還搬什麼?倒是你,要不要來年開春就幫你把太守府修起來,等我走的時候你搬過去?”

於公於私韓嫣都不希望衛長君過早回長安:“你到長安也是種地,在哪兒種不是種?”

“韓兄,你拿著朝廷俸祿,我貼錢幫陛下安置貧民。朔方城立,你名留青史。我呢?司馬談或許給我記一筆,那也是衛皇後和長平侯兄長衛長君。”

韓嫣失笑道:“不至於。”

嘟嘟出來,[司馬遷父親?我以為太史令已經是司馬遷了。]

[司馬遷興許還沒去病大,跟敬聲年齡相仿。]

[那等他當太史令的時候霍去病已經不在了?他怎麼知道衛青和霍去病那些事?以他和李家的關係,他不可能親自問衛家人或衛家姻親。]

[如今城中又有幾個清楚的?就是衛家人說實話,他也不見得信。]

[虧得我以為這時期的史官很公正。]

[是人就有私心喜好。何況他乃世家子,衛家乃奴隸,他生活圈子天然看不上低賤的奴隸,隻說他們媚上對他而言已經很不容易了。]

韓嫣見衛長君沉默不語:“真這麼想的?”

衛長君楞了一下:“什麼?”

“也想名留青史?”

衛長君搖頭:“我在乎那些?”

“那你想什麼呢?”

衛長君什麼也沒想。韓嫣顯然不信。衛長君順嘴扯一句:“日後見著陛下,我得同他聊聊。比如史官不能隻用一人,至少得五人。一人就成了一家之言。”

韓嫣沒聽懂:“五個太史令?”

衛長君:“朝廷不是五日一休嗎,一人負責一日之內大小事務。”說出來看向韓嫣。

韓嫣點頭:“我把這點也寫上。但我會寫與我無關。”

“可以。”衛長君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

韓嫣好奇地問:“那還要太史令做什麼?”

“還是陛下該考慮的事。我隻是提個小小的意見。”

韓嫣想一下:“司馬談得罪過你?”

他生個好兒子!然而這話衛長君不能說,至少此時不能說:“我不認識他。對了,提醒陛下,我依然厭惡朝廷那些規則,比如郎官的兒子長大了起點就是郎官。”

韓嫣搖頭:“我不會寫在奏章中,你也不能寫。萬一落到有心人手裡,你等著千刀萬剮吧。”

“那就不說這個。大漢子民孝順是為了‘舉孝廉’好做官,我可以這麼理解嗎?”

韓嫣趕忙喊停:“你不是也覺著這點不好吧?”

“我倒是認為不能隻有好名聲,得德才兼備。但也隻能用來選文臣。陛下不是缺領兵的將才嗎,他該搞個騎射武功比試。”

韓嫣眼中一亮,拽著衛長君的胳膊回家。衛長君猝不及防,踉踉蹌蹌,忍不住罵:“你又怎麼了?”

“我覺著你這個主意不錯。說詳細點,我替你上奏陛下。”

衛長君搖頭:“先不提。過些日子你給陛下寫信的時候提一句,彆提我。”

韓嫣不懂。

衛長君:“農夫就要像個農夫,這叫本分。”

韓嫣懂了,又怕陛下起疑:“陛下就是懷疑太後想當第二個呂後,也不會懷疑你有不軌之心。”

衛長君想歎氣,韓嫣快四十了啊,怎麼還這麼天真。

“你敢提我,我開春就走。”

韓嫣臉色微變,趕忙承諾不提。他拿出紙的時候又忍不住嘟囔:“該謹慎的時候謹慎,不必謹慎的時候還這麼謹慎,一天到晚累不累啊。”

衛長君假裝聽不見。

韓嫣又嘀咕兩句,衛長君依然恍若未聞,韓嫣消停了。衛長君擔心他想到哪兒寫到哪兒,等他寫好拿過來細過一遍才還給他。

韓嫣衝他翻個白眼。

衛長君起身伸個懶腰:“我說的武功比試,你可以加一條,無論什麼出身都行,但犯人之子除外。”

“為何?”韓嫣順嘴問一句。

衛長君:“你猜犯人之子被選中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韓嫣想也沒想就給出答案:“把他父親放出來?”

“還有可能打擊報複給其父定罪的那些清官小吏。”

韓嫣點點頭:“我先記下來。除夕前還得給陛下去一封信。對了,去年你給家人準備了不少棉衣,今年還準備嗎?”

衛長君決定送他們一人一條薄褥子,但他沒想好送不送衛孺,“你說我要是送衛孺一條褥子,她會不會拿去孝順公婆?”

韓嫣:“不好說。你要是怕她用你的東西討好彆人,那就兩個妹妹都不送。三個弟弟和你母親一人一條。”說著一頓,“椒房殿是不是也得送一條?她不止是你妹還是皇後。對了,還有陛下。”

衛長君搖頭,陛下沒有,他才懶得送。

韓嫣見狀竟然一點不意外:“就你這樣還嫌陛下多疑。依我看你和陛下半斤八兩,誰也彆嫌誰。”

“墨跡乾了。”衛長君提醒他。

韓嫣知道他不愛聽:“不說了還不行嗎。”

衛長君朝外走。韓嫣又忍不住問:“風那麼大又出去做什麼?”

“下地窖拿幾個紅薯,我把爐子點上,煮茶烤紅薯。”

公孫敬聲窩在霍去病榻上背文章,聞言裹著褥子跑出來:“大舅,多烤幾個,我餓了。”

“褥子掉了。”

公孫敬聲低頭一看,沾到土了,他趕忙撈起來拍拍。

衛長君:“去病和阿奴呢?”

“替韓兄授課去了。您忘了?你和韓兄前腳出去,後腳他們就過去了。”

衛長君想起來了。這些日子他和韓嫣用了早飯就帶人四處跑,顧不上關東貧民的孩子們,就把他們交給了霍去病和阿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