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推心置腹 早點習慣人固有一死吧(1 / 2)

衛長君愣了一瞬間, 然後轉身回屋。

走得太快,人到門口了劉徹才反應過來,大步跟上,明知故問:“大公子怎麼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的。”衛長君停下。

劉徹笑了, 如今天下也就他敢跟他這麼說話。

“烤羊肉嗎?”劉徹見好就收。

衛長君不容他就這麼糊弄過去:“匈奴那邊你來安排。”

“飯後再議。”劉徹越過他。

衛長君張了張口, 見過不要臉的, 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仿佛江山是他的。

劉徹不見他跟上來, 回頭道:“朕是皇帝。這事從朕的口中說出來, 渾邪王不得不從, 且不敢有半點意見。可他敢有滿腹怨言。由你告訴他, 他不至於胡思亂想。我們的目的是結二姓之好, 不是樹敵結仇。”

衛長君挑眉:“我是位列三公還是九卿之一?”

“再加一千兩黃金?”

“可!”

劉徹呼吸一窒, “……在這兒等著朕呢?”

“又多疑了吧。我知道你會說飯後再議?”

劉徹噎住。

“也就是你了。”

衛長君:“換個人拉去菜市口斬了?”

倒也不至於。

可此人不能打不能罵,辯又辯不過, 還沒法貶為庶人……劉徹隻能狠狠瞪他一眼出出氣,然後朝廚房走去。

“哪兒去?”衛長君叫住他。

劉徹:“不烤羊肉?”

衛長君朝水井方向一揚下巴,劉徹後退幾步, 水井旁有個大盆,碰上有個木蓋。劉徹好奇,掀開木蓋, 各種味道撲麵而來, 他慌忙蓋上。

“你把羊腿和羊排分開了?”

衛長君頷首:“也不知道渾邪王喜歡吃幾成熟的。回頭分開烤,我們一半他們一半。”說完把燒烤工具拿出來,又去拿木炭。

衛長君生兩爐炭火, 叫劉徹看著,他去喊渾邪王,順便把小外甥和大侄子叫進來。

太子劉據沒乾過農活, 隻是丟玉米粒也累得臉通紅。少年跑過來抱住他撒嬌:“大舅,好熱啊。”

衛長君一把抹掉他額頭上的汗,問衛伉:“熱嗎?”

乖小孩點點頭。衛長君衝他伸手,小孩抿嘴笑了笑,兩隻小手拉住大伯的手。劉據轉到另一側攥住他的大手,把人往院裡拽。

衛長君把他拽回來等等渾邪王。渾邪王見狀疾走幾步:“國舅有何吩咐?”

“醃了幾塊羊肉,也不知道你們怎麼烤。我思來想去還是您自己烤吧。”衛長君朝院裡看一下,“不想在院裡在門外烤也行。我們飲食清淡,我準備了一些小蔥,又叫女奴做一些薄薄的餅中和羊肉的油膩。你需要的話分你們一半。鍋裡還有燉羊肉和羊肉湯,足夠所有人吃的。”

渾邪王聞言道聲謝就隨他進屋。

這些日子渾邪王雖然多在上林苑,他也看出今日之大漢就是征服了樓蘭、烏孫等國,一統草原的冒頓單於活過來怕也討不到好。

渾邪王了解越多,越對大漢天子心生敬畏。在劉徹跟前,渾邪王倍感拘束,他選擇去正院外烤羊肉,名曰他需要叫幾個小子幫忙,院裡站不下。

衛長君沒管他,隻叫許君把早已洗好的蔥,以及剛出鍋的餅送過去。西芮幫她搬用飯的方幾。

渾邪王把羊排放在沒了明火的炭火上麵,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到院裡詢問:“國舅,此時用飯嗎?”

衛長君:“也可。早點用飯早點乾完,你們也能早點回去歇息。”

渾邪王出去喊家人們。

劉徹一直靠著偏房牆看他倆你來我往:“大公子真是跟誰都能和睦相處。”

“非也!”

劉徹詫異。

“同陛下不行。”衛長君說的認真,以至於劉徹差點問出口——陛下何人。劉徹氣笑了:“據兒,看看,這就是你的好舅舅,逮著機會就擠兌朕。”

三歲的小劉據聽不出嘲諷挖苦。九歲的小太子還能不懂嗎。父皇那句“大公子”可是沒有半點恭維。小太子覺著父皇活該。可父皇又希望他幫他,那他怎麼辦呢。

小太子眼角餘光看到來回打量他父皇和大舅的小表弟,福至心靈,拉住表弟的小手:“伉兒,是不是餓了?我們回屋喝點水墊墊。”

小衛伉正好渴了,使勁點一下頭:“好!”

劉徹望著兩個小少年走兩步就往屋裡跑,張口結舌:“長君,長君,朕是不是被據兒無視了?”

“不然你叫他怎麼做?”衛長君反問。

劉徹:“朕乃天子,還是他父親。”

“他在我家,我是他大舅。”衛長君此言一出,劉徹啞口無言。

劉徹奇了怪了,他怎麼就說不過衛長君呢。

衛長君比他多活幾十年,又是在信息發達的時代,他不刻意學,偶爾看到的聽到的也足夠應付劉徹。

“你來烤?我找渾邪王聊聊。”

以前劉徹時常打獵,時常野餐,雖然很多時候並不需要他親自動手,烤肉也難不倒他。何況肉醃好了,看著彆烤糊,注意烤勻就行了。

劉徹移到炭火前,“朕等你凱旋。”

衛長君無奈地瞥他一眼,“據兒和伉兒要是餓了,廚房有餅,叫他倆先吃。喝羊頭湯也行。”

劉徹抬抬手:“快去!”

渾邪王並沒有去大門外,而是在正院牆邊,大院裡頭。金日磾兄弟和渾邪王的女兒妻子還在地裡,幫他看火的是兩個兒子。

衛長君問:“閼氏怎麼還在乾活?”

渾邪王朝外看一下:“最後一點種完省得回來找地方放了。”

“我的羊肉不如你們養的吧?”衛長君笑著問。

渾邪王起初是這樣認為的:“國舅的羊極好,肉質細嫩,沒有腥味,白水煮應該也很美味。國舅怎麼養的?”

衛長君:“用一種可以在地裡種的草養的。種一次可以割三年。到秋搬回家住,陛下會賞你幾畝草種。你興許見過,或許聽說過。不知道匈奴語怎麼說,我們管它叫苜蓿。”

渾邪王沒聽說過,隻能等等看可曾見過。

“國舅有事?”渾邪王奇怪他怎麼不去烤肉。

衛長君:“渾邪王可知陛下此次過來何事?”

“不是送太子和大將軍長子嗎?”渾邪王越發奇怪。

衛長君先解釋陛下日理萬機,太子和衛伉也不是頭一次過來,如今不冷不熱,無需陛下親自送他們。隨後才說明他的目的是渾邪王,但也不全是。

渾邪王的兩個兒子也會烤肉,叫兒子看著火,隨衛長君進院。

衛長君微微搖頭,朝外麵走去。

渾邪王跟上去,心裡頭不斷打鼓。

衛長君到地頭上停下:“沒有外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

渾邪王不甚能理解他此話何意,但他知道衛長君要坦誠:“國舅請吩咐。”

“吩咐不敢當。渾邪王想必還不知道,大漢女子十五歲不婚需要交稅,交到三十歲。日前陛下收到一份奏章,到秋給你們分了田入了戶,稅該怎麼收。還是先免幾年。”衛長君考慮到渾邪王的漢話不甚好,他說的很慢,“給了你們田地,也沒要你們的牲畜財物,再免去這個稅,大漢子民一定很不滿。他們不敢鬨去皇宮。我這麼說渾邪王可能理解嗎?”

渾邪王點頭:“國舅擔心他們——漢人欺負匈奴人?”

衛長君不吝誇讚:“渾邪王的聰慧若在大漢最少也是九卿之一。”

饒是渾邪王知道衛長君這麼說另有目的,依然忍不住露出笑意:“不敢,不敢。國舅請繼續。”

“陛下希望未婚匈奴男女儘快完婚。我不讚同,一直不讚同。”衛長君朝對岸看去,“不瞞渾邪王,前幾日我問過梁家裡裡正,村中可有未婚男女。我是這樣考慮的,渾邪王的部下留在關中,家中必須有個會種田或紡線織布的。即使過幾年陛下允許你回到草原上,也會叫你們跟漢人混居。全是匈奴人的話,渾邪王不在了,不懂事的小子們背叛大漢,豈不是又回到以前?”

渾邪王點頭:“國舅希望我們同漢人結親?”

衛長君:“以前我就跟陛下提過。陛下直言牲畜可以一塊養,人過不到一塊去。我說可以。請陛下容我試試。日前我找到梁家裡裡正,又找到秦嶺腳下八陽裡裡正。我在秦嶺也有個家,離八陽裡很近。

“這兩位跟我相識多年。我教他們種田,村裡的日子因我過得越來越好,他們願意幫我。這些日子尋了上百個未婚男女。”

渾邪王明白了:“小王知道該怎麼做。”

“不不,我沒說完。”衛長君笑著微微搖頭,“在大漢男女成婚又叫結二姓之好。以免結仇,我提議叫他們聚到一處自己相看。相不成也無妨。畢竟隻是兩個村的人。您的部下樂意的話,陛下可以發一道聖旨,令長安周邊未婚男女參與進來。”

渾邪王感動,衛長君考慮的太周到了。渾邪王不禁拱手彎腰:“小王替所有族人謝國舅。”

“事成再謝也不遲。”衛長君扶起他,“同漢人結親也可隨漢姓。日後巡城兵將問起來,可以理直氣壯地回答,我是漢大漢子民,你們沒有資格欺辱我。”

匈奴不比漢人,丟了姓像要了命。

渾邪王聞言隻覺著衛長君真心待他,就像他以前說的,他毫不懷疑漢人當中有崇拜匈奴的,也毫不懷疑他們投誠之心。

渾邪王笑著問:“劉姓也可?”

衛長君點頭:“大漢人多,姓劉的也不全是皇家人。不過也不能亂改。嫁到劉家可以姓劉。嫁到對麵,可以姓梁。在大漢多是同一個姓的人居住在一起。好比梁家裡,村裡人往上數三代都有血緣關係。你到了梁家裡,跟隔壁村姓,親戚會怎麼議論你?”

渾邪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不瞞國舅,我一直很奇怪,為何不住一塊。這裡幾十戶人家,哪裡幾十戶人家。”

“除了因為一個姓,其次住一塊離莊稼地遠。大漢子民不像草原兒女,家家養驢,人人會騎馬。”

渾邪王發現了,對岸下地都是走著去的。渾邪王想不通的事這一刻全通了:“國舅還需要小王做什麼?”

“說服你的族人同漢家兒女相看。”衛長君想一下,“說服了他們可以告訴冠軍侯或時常過去上課的諸位將軍。他們會上報陛下。陛下會令丞相妥善安排。丞相出麵,無論嫁還是娶,漢家兒女都不會虐待你的族人。當然,你的族人也不能隨意欺辱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