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文靜搖下車窗, 凝神望著，冰雪初融，牧場的新芽，慢悠悠的羊崽子, 悠遠的牧牛聲, 所有的回憶都湧了上來——五年了, 物是人非，可克達拉依然是原來的樣子。
車穿過起伏的牧場, 繞過霍爾果斯河, 緩緩駛進了農場。佟文靜一回到這裡，激動之情便無法抑製, 向李琦玟介紹著這裡的每個角角落落。
“這裡啊, 我讀過的幼兒園。”
“啊, 那邊！郵政局的辦公樓。”
“…”
如數家珍, 佟文靜滔滔不絕地把所有能想到的都說遍了！回憶那麼鮮活，在這裡生活的日子真讓人懷念。
車停在佟家大院外，院門已經鏽跡斑斑了，一把鎖歪歪斜斜地掛在上麵，一副飽受風霜的樣子, 佟文靜看得有些難過：沒了人氣, 家也慢慢敗落了。
長時間沒人管理, 鑰匙勉強能塞進鎖孔, 但怎麼都無法擰動，兩人輪番上陣累的氣喘籲籲, 隻能放棄了原來的計劃，轉道去大伯家看看。
“跟我一起去嗎？”主人把客人丟在原地，實在不厚道, 佟文靜便問了問他的想法。
“你快去快回吧，我叫司機帶我逛逛。”李琦玟沒來過農場，滿心的新鮮勁，左看右看都是新奇的事物，哪裡還想著跟她一起走親戚。
“對了，我給爺爺奶奶帶了一些禮物！”看佟文靜在後背箱裡翻找禮物，李琦玟也急著從副駕上拿出一條煙和一袋禮盒，“煙是專門給你爺爺帶的，另外的青團是我家阿姨做的。”
東西不算貴重，重要的是心意，佟文靜偶然提起的一些事兒，他一直記著呢！
兩手提的滿滿當當了，他還往上添東西，佟文靜想了想自家離大伯家的距離，宣布放棄：“東西這麼多，實在提不動，還是開車跟我一起去吧！”
於是，汽車又載著他們往隔壁的村落走。車上，李琦玟坐立不安，隱晦地看了一眼無所事事發呆的佟文靜，悄悄借著車窗觀察起自己的裝束：白襯衣，黑色西裝褲，夠精神！配上二八中分頭，英俊的臉蛋，簡直容光煥發！長輩們看到了一定喜歡！
大伯家重新翻修了，嶄新的大院，襯得爺爺奶奶獨住那個小院有些敗落。
“哎呦，媽？爸？你們快來，看誰回來了。”大院裡，大伯母一人洗著衣服。幾年前的齷齪已經過去了，幾年不見了，她又變回了原來親切的樣子，仿佛從來都沒發生過什麼似的。
聽到大伯母的喊聲，兩位老人顫顫巍巍趕來了，看到庭院裡那個亭亭玉立的姑娘，眼淚就止不住了：“哎呦，小四兒，可算回來了。”
回來之前，佟文靜打過電話，知道她要回來，兩個老人盼星星盼月亮一樣，天天都在村口張望，今天總算等到她回來了。
佟文靜趕忙丟下禮物，上前攙扶住兩位老人：“爺爺，奶奶，你們腿腳不方便，可要慢點！”
湊近了，佟文靜才仔細打量出爺爺奶奶的樣子，老了，都老了！奶奶原來多精致講究的人啊，頭發也長時間沒打理了！爺爺筆直的腰也彎了下去！
佟文靜心疼的沒法說，緊緊握住兩位老人的手，有些哽咽，有心問問他們的境況，便想支開大伯母：“大伯母，我家門鎖死了，你能給我找把榔頭嗎？”
嘿，死丫頭心眼怪多的！好像我背地裡虧待兩個老不死了一樣！大伯母在人沒注意的時候翻了個白眼，忍住心裡的火氣，轉身找工具去了。
“爺爺奶奶你們身體還好嗎？我們以前寄的補品都收到了嗎？”大伯母轉身走了，佟文靜便小聲的問了起來，等人徹底沒影了，又急著追問：“大伯母又給你們使臉色？”
“好好好！一切都好！”老人耳背，話還沒聽完，就一個勁地叫好。
“大伯母呢？”
“你大伯母啊？孝順著呢，天天做好飯就給我們送過來，從沒讓我們動過手。”奶奶攔住欲言又止的爺爺，搶先說。
“那你們每天都吃的什麼啊？我們麼覺得你們瘦了不少啊？”
沒等到爺爺奶奶說話呢，大伯母又從堂屋裡走了出來，沒說老人的食譜，以一幅過來人的樣子說：“噯，丫頭，你就不懂了吧！瘦了好啊，這老人家啊，歲數大了，就是要越瘦越好。”
唉！真沒法說！大伯母一來，大家就不提這些了。佟文靜才想起被自己撂在門外的李琦玟，連忙把他拉進來，說：“爺爺奶奶，大伯母，這是跟我一起回來的朋友，來這裡玩幾天。”
“爺爺奶奶好，大伯母好！”李琦玟在門外做足了心裡建設，臉上一臉乖巧，把所有人的禮物一一遞上，很討人喜歡。
“哎呦，是小四兒的對象吧！不是伯母說你啊，你才十六還是太早了一些吧？”不滿剛才的事兒，大伯母章口就來，杜撰出個狗血故事，“哎呀，你彆是瞞著哥哥姐姐，回來的吧？”
這話實在太讓人難堪了，充滿了惡意，佟文靜氣的不行，再次把大伯母拉入黑名單，懟道：“大伯母，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怎麼就成你嘴裡的對象了？我回來的事，大哥大姐誰不知道？人家父母更彆提了，專門派司機送我們回來的！”
要不是為了爺爺奶奶的處境著想，佟文靜當時就想轉身走人，又耐著心寒暄了幾句，終於拿著榔頭出了大院。
讓人見到自己的齷齪，佟文靜心裡又羞又氣，還得轉身跟人解釋：“表哥，你彆氣，我大伯母就是那樣的人，見不得彆人得意。”
李琦玟瞟了瞟她低沉的眼色，壓下微微揚起的嘴角，也不跟她解釋自己剛剛其實非常的開心，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若無其事地說道：“沒事兒，誰家還沒點糟心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