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過分(1 / 2)

夢裡的雨嘩啦啦下個不停。

陸歸雪看見那個小孩從頭發到衣角, 全都已經像在水裡泡過了一樣。雨滴從順著他的臉頰快速滴落,幾乎連成一條線。

毫無遮擋的站在這樣一場大雨中, 並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小孩原本紅潤的臉色, 漸漸被凍得有些發白。但他仿佛毫不在意, 隻是抿著唇, 眼神盯著那顆快要枯死的樹,在大雨中一動不動。

陸歸雪抹掉臉上的水珠,看著那孱弱的小樹在雨中搖搖晃晃, 根部聚起了一片水窪,把樹枝淹進去三分之一。

……這下完了, 這樹之前撐著沒枯死, 但是現在快被他澆死了。

陸歸雪默默抬頭,看了眼天。

沒想到這回夢境的反應十分迅速,他剛冒出了想要雨停的念頭,天際便刹那間雲銷雨霽,烏雲中又隱隱露出一縷熾烈陽光。

那小孩猛然抬頭,喊道:“彆停,繼續!”

陸歸雪愣了一下, 看著滿身淋濕孩子, 心想讓小朋友一直淋雨也太不人道了。於是他往四周看了看, 說:“如果附近有小溪的話,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陸歸雪甚至還隨手比劃了一下, 似乎在想溪水的位置。

然後就有了溪流。

歪歪扭扭的從遠處山腳下流淌過來, 跟陸歸雪隨手比劃的路線一模一樣。

“嗯?”陸歸雪看著這條樣子有點醜, 但是水流清澈的小溪,突然感覺自己膨脹了。

能操縱自己夢境的感覺有點爽。

他抬頭看看天,覺得陽光太熱了,應該像春日暖陽一樣柔和;沙漠和荒土也不好看,應該草木成蔭,有山有水。

陸歸雪看到眼前的夢境隨心而動,原本寸草不生的荒漠,轉瞬間處處變幻,變成了山水明媚的好風光。

他心情很好的笑了笑,對那個孩子說:“這麼一來,你的樹就肯定不會死了。”

小孩的眼神盯著陸歸雪,那張秀麗可愛的小臉皺著眉,愣是讓人看出老成和嚴肅的感覺,像個小小的嚴厲先生。

他似乎想抓住陸歸雪的手腕,但因為身高有限,隻能抓住了陸歸雪的衣角。他蹙著眉,眼睛裡倒映出山水的碧綠色,問道:“你究竟……是誰?”

陸歸雪剛說話,卻感覺周圍變得模糊起來。

小孩微微一怔,看著陸歸雪突然消失的衣角,意識到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闖入者,好像馬上就要醒了。

他鬆開手,站在他的樹前,若有所思。

那樹喝飽了睡,原本乾枯的顏色褪去,不斷地抽出枝芽,向上拔高,向外長開。最後化作一株青墨色的菩提枝。

*

眼前的景象如煙霧般散去,陸歸雪睜開眼,從夢中醒來,才發現已經是第二天了。

這一覺可睡得真長。

大概是夢裡的環境太熱太乾燥,陸歸雪醒來後竟然也感覺很渴。他不情不願地從柔軟的被窩裡爬起來,連鞋襪都懶得穿,下了地之後小步挪到桌子旁邊,倒了杯水喝。

雙腿的敏銳感覺還是沒消失,不過膝蓋磕傷的地方倒是沒那麼痛了。

門外傳來輕巧的扣門聲,有人問:“師尊,你醒了嗎?”

陸歸雪聽出是沈樓寒的聲音,便讓他進來了。

沈樓寒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陸歸雪坐在桌旁,睡眼惺忪的樣子。他看上去剛醒來沒多久,下床時沒有穿鞋,光腳踩在地毯上,腳背白得好似一段白錦,軟軟地陷進地毯的長絨裡。

像是被攏入掌心的雪,乾淨而柔軟,毫無防備。

沈樓寒看到這樣的陸歸雪,感覺連背上的戒鞭傷痕都不那麼痛了。

今早陸歸雪還未醒來時,戒律堂那邊派弟子來了千秋峰,將最終的處罰結果告知了沈樓寒。

因為受傷弟子的傷勢都趨於平穩,沒有造成過於惡劣的影響。並且他們都表示沈樓寒並非有意傷人,不再追究他的責任。所以原本要流放天棄穀的刑罰,戒律堂經過商討之後,決定直接免除掉。

最後判罰定為三十戒鞭,以示警戒。

沈樓寒接過判罰書後,站在原地有些恍神。

上輩子折磨了他五年,讓他生不如死的天棄穀,這輩子竟然就這樣與他再無交集。他仿佛又偷來了五年的時光,能繼續留在陸歸雪身邊。

沈樓寒沒有拖延,當時就跟著戒律堂弟子去領了罰。

特製的鞭子無法用靈力抵擋,三十戒鞭實打實地落在皮肉上,在背後留下淋漓的血痕,像是要抽進骨髓裡。

沈樓寒跪在戒律堂前,咬牙忍著疼的時候,腦海中卻全是陸歸雪的身影。

那身白玉般無暇的脊背,從不肯輕易彎折,卻在上輩子替他跪在這裡,挨下了一百戒鞭,也留下了一身幾十年都沒能消失的傷痕。

等到三十戒鞭打完,沈樓寒背上的血已經染透了外衣。

但他一聲不吭,回到千秋峰後將血汙洗淨,換上一身乾淨衣物。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忍不住去敲了陸歸雪的房門。

他突然特彆想見陸歸雪。

就算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隻是看著陸歸雪,就好像能讓他的心安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