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胭脂(1 / 2)

等三個人收拾好, 就去和謝梳雨彙合,一道朝著花朝節去了。

沒想到剛出府門, 便又恰巧遇上了一個人。

洛川, 洛城城主的長子, 也是謝梳雨的未婚夫。

洛川一身青白衣袍, 眉眼俊秀清朗,頗有翩翩公子溫如玉的氣質。他淡淡一笑,說:“舊時的俗禮罷了, 雨兒不必那麼當真。再說兄長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自然要來拜訪。隻是不巧, 似乎正趕上幾位要出門了嗎?”

謝梳雨與洛川是未出世便訂下的娃娃親, 兩人青梅竹馬,感情甚篤。

雖然隻是兩天不見,但也難免想念。於是此時謝梳雨說:“我正要帶大哥他們出去花朝節玩,洛川哥哥既然來了,那就……”

“那就一起去吧。”洛川似是心有靈犀,接過謝梳雨的那句話。

於是幾人便走到一起,順著路往前走。

謝梳雨紅著臉走到洛川身邊, 自然地攬過他的手臂。

她看著洛川眉目間有疲態, 眼眶下也略有些暗沉一幅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於是便關切地問道:“洛川哥哥,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

洛川臉上的笑微微頓了一下,但很快又握住謝梳雨的手, 柔聲道:“沒事, 隻是這些天有些忙, 雨兒不必擔心。”

謝梳雨卻還是不大放心,囑咐道:“那你今天回去要好好休息。”

“好,都聽雨兒的。”

“對了,你爹爹最近身體好些了嗎?”謝梳雨想起城主大人好像已經病了很久,之前她好幾次去找洛川的時候,都沒能探望一下長輩。

洛川嗯了一聲:“比之前好些了,隻是大夫說還需找個安靜的地方慢慢調養,不宜吵鬨。所以前幾天我跟家中商量著,將爹送到彆院靜養去了。”

“那明天的婚禮……”謝梳雨遲疑了一下。

“沒關係,爹早就認下了你這個兒媳婦,就算婚禮當天不能出席,也會祝我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洛川笑著,將兩人的手臂勾在一起,十指輕輕相扣。

謝梳雨耳朵忽然紅了起來,埋頭進洛川臂彎裡不說話了。

*

花朝節上,人潮如織,花團似錦。

洛城中最繁華的天街,被上百種不同的花束裝點著。其中最為熱鬨的地方,是在天街儘頭,那棵據說和洛城年歲一樣大的紅豆樹。

樹下有店家在賣許願用的三色花箋,人們在花箋上寫下心願,用紅綢係在樹枝高處,向這千年古樹祈願。

店家生意十分熱鬨,老板娘笑得都合不攏嘴。

謝梳雨顯然是這家的熟客了,跑過去跟老板娘聊了兩句,然後買回來一套三色花箋。

她將花箋分出好些給其它幾個人說:“傳說這古樹有靈,若是運氣好的話,許完願之後會自行落一顆紅豆在你手裡呢。我向來運氣不太好,寫了好些年,也沒能拿到一顆紅豆,這次看你們的了!”

“雖然傳說如此,這麼多年也沒幾個人能遇上,倒也不必太上心就是。”洛川看著謝梳雨,補充了一句,似是安慰。

謝折風接過兩張花箋,卻都給了陸歸雪。

“師兄,你不要麼?”陸歸雪拿著花箋,問他。

謝折風搖了下頭,道:“我不信這個,你們玩兒吧。”

“我也隻寫一張就好了。”

陸歸雪雖然也不大信,但是本來就是出來玩兒,都是討個吉利彩頭,開心就行。

他想了想,又順手又分了一張花箋給沈樓寒,說:“阿寒,你也來寫一張嗎?”

沈樓寒抬手,卻沒有接過花箋,隻是成績握住了陸歸雪的手。

“師尊能幫我寫一張嗎?我的字實在潦草難看,我從前聽人說過,這種許願的花箋若是寫得不好,祈願也許就不靈了。”沈樓寒漆黑的眼睛裡微微泛著光,神情認真,就好像真有這麼個說法一樣。

陸歸雪聽完不由輕笑,心想沈樓寒還真是小孩子心性,這種傳言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聽來的,居然信了。

不過陸歸雪也不會直接說破,反正隻是幫忙寫個花箋而已,沒必要打擊這孩子的積極性。

“那你想在花箋上寫些什麼?”陸歸雪問。

沈樓寒雖然很想看陸歸雪寫熱烈動人的情話,但是他最終隻是說:“我也沒想好,師尊就寫……我的名字吧。”

陸歸雪點點頭,走到為遊人寫花箋專門準備的長桌邊,俯身拿過筆墨,很認真地寫起沈樓寒的名字來。

沈樓寒站在一旁,看陸歸雪一筆一劃描摹著自己的名字,心中微微浮起漣漪。

陸歸雪的手因為單薄,而顯得手指分外纖長。

他過分好看的指間握著筆,因為擔心衣袖沾染上墨跡,便用另一隻手將衣袖往上攏起,露出一段皓月般光潔的手腕。

明明隻是短短寫下三個字的時間,沈樓寒卻感覺過了很久,仿佛陸歸雪的每一筆,都落進了他的心裡。

沈樓寒不自覺得靠近過去,很想要從背後貼近眼前這個人,握著他運筆的手,去觸碰那令人賞心悅目的指尖、手腕……和每一寸肌膚。

此刻,沈樓寒的神情像隻被捋順了毛的獸類,心情好極了。

然而他剛一抬頭,就看見站在旁邊的謝折風,用一種並不放心的眼神看向他,似乎無聲地提醒他,靠得太近了。

“師尊,你字寫得真好看。”沈樓寒很不服氣地又離陸歸雪近了一點,他陸歸雪身後低下頭,好似是去看陸歸雪寫的花箋。

這個姿勢離陸歸雪的肩膀很近,沈樓寒心滿意足地聞到他身上一縷淺淡的冷香。

“也隻是能看而已,好了,已經寫完了。”陸歸雪一邊說著,一邊收了筆。

他沒注意到身後沈樓寒的位置,若是就這樣站直身子,在旁人看來,倒像是直接靠進了沈樓寒懷裡一樣。

然而陸歸雪剛準備站起來,就感覺手臂被輕輕一拉,力道雖然控製得很輕,但也讓人不自覺地跟著往旁邊走了一步。

就這麼小小的一步,恰好將陸歸雪帶出了沈樓寒的身前。

“師兄?”陸歸雪有些驚訝的抬頭,發現居然是謝折風拉了他一下。

“梳雨他們在那邊,剛才叫我們過去一起。”謝折風臉色平淡地說。

“哦好的,那我們過去吧。”陸歸雪不疑有它,便跟著謝折風一起往紅豆樹下的另一張桌案去了。

沈樓寒氣結,但是一低頭看見陸歸雪寫給他的花箋,氣又消下去大半。

他拿起剛才陸歸雪握過的筆,在花箋剩下的空白處,又寫下了陸歸雪的名字。

沈樓寒的字其實一點也不潦草,兩個互相為對方寫下的名字放在一起,有幾個邊緣的筆劃無意中交疊,仿佛是相連的指尖。

沈樓寒笑了一下,將花箋仔細收了起來。

他原本就沒打算,讓這花箋掛到樹枝上去風吹日曬。

另一邊,陸歸雪和謝梳雨他們到了同一張長桌上。

他剛才給沈樓寒寫完了花箋,自己那張卻還沒寫,所以這會兒拿出來,思索著應該寫點什麼。

陸歸雪看到謝梳雨和洛川寫“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不由笑了笑,他總不能也跟著寫情詩吧。

最後想了一會兒,陸歸雪在花箋上寫:但願人長久。

希望這輩子,親朋師友都能平安長久,所有的結局都會有一個圓滿收場。

“梳雨剛才說,花箋要拿紅綢係在高處。”謝折風忽然開口,他指間繞著剛才謝梳雨剛才塞給他的一段紅綢,和他一身黑白道袍顯得有些不入。

陸歸雪抬頭去看,謝梳雨已經和洛川去樹下係花箋了。

謝梳雨墊著腳尖,卻還有些夠不著樹枝,於是洛川伸手幫她將樹枝拉低,兩個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處,掛完花箋後自然地擁在一起,低頭親密私語。

陸歸雪收回視線,看著眼前比較低的那幾根樹枝,他抬手努力一下還是能夠著的。

但也因為低處比較容易夠著,上麵花箋幾乎已經被係滿,陸歸雪剛抬起胳膊,卻發現好像已經無處下手。

“彆動。”謝折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陸歸雪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感覺身體忽然一輕,眼前的東西紛紛晃了一下。

等視野再恢複正常的時候,陸歸雪已經被謝折風環抱住腿彎,扶著腰側,斜斜坐在他一邊肩膀上了。

“師兄……我不是小孩子了。”陸歸雪笑得有些無奈。

他看著自己這個姿勢,確實挺高的,隻要一伸手,就能將花箋順利係在高處的樹枝上。

“嗯。”謝折風應了一聲,卻沒再說什麼。

陸歸雪上次這麼坐在師兄肩膀上,還是他很小的時候。

那時謝折風帶著他途徑一座大城的慶典,人潮湧動,四處都是喧囂和煙火。還是小孩子的陸歸雪幾乎要被人群淹沒,慶典中又不許禦劍,謝折風便讓他坐在肩膀上,免得不小心走散。

兩人路過一座花樓下的時候,碰巧樓上的花魁娘子正要拋下金繡球。

謝折風的樣貌氣質在一眾人之間分外惹眼,即使隻是匆匆路過,也被花魁娘子一眼相中。花魁娘子眼中秋波流轉,手中的金繡球也輕盈地拋出,朝謝折風身上落去。

陸歸雪當時正專心坐在師兄肩上咬一串龍須糖,忽然見有個不明物體飛過來,差點嚇了一下跳,本能地就要往旁邊躲。

結果謝折風的劍更快,黑色的孤寒劍並未出鞘,半空中的金繡球卻已經四分五裂。

樓上那位美豔至極的花魁娘子,差點當場氣哭。

恐怕萬萬沒想到,這世上竟有人如此不解風情。

“你在笑什麼。”謝折風抬頭問。

“沒什麼,隻是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陸歸雪趕忙輕咳了一聲,迅速地拿過謝折風指間的紅綢,將花箋係上了樹梢。

他剛想低頭說好了,讓謝折風放他下去。

結果紅豆樹的繁茂的枝葉突然齊齊顫動了一下,然後接二連三滾落下一大串紅豆珠子,簡直像是一場小雨,砸落了陸歸雪滿身。

陸歸雪:“……”

這樹未免也太大方了吧,說好的運氣好才會落一顆的呢?

謝折風也被紅豆雨波及,他將陸歸雪放下來,看見陸歸雪一身白衣都沾了紅豆,落在肩頭、腰間、發絲中,神情有些窘迫。

“我的老天爺,在這賣花箋賣了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麵。”連店鋪的老板娘都忍不住湊過來,驚歎道。

謝梳雨看到這邊的動靜,也趕忙跑了過來,睜大了眼睛說:“雪姑娘,你這是許了什麼願啊?落了這麼多紅豆下來,願望一定會實現得特彆圓滿吧!”

陸歸雪一邊試著將身上紅豆弄下去摘下去,一邊有點哭笑不得地說:“希望真的如此吧。”

謝梳雨看到這邊的動靜,也趕忙跑了過來,睜大了眼睛說:“雪姑娘你真的……好厲害,不對,我尋個地方帶你先去收拾一下吧。”

陸歸雪點點頭,不光是衣服上沾著的紅豆,剛才有些紅豆順著他的衣袖領口落了進去,實在是有些尷尬。

謝梳雨領著大家去了一家胭脂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