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壯摟著自己兒子, 心安理得睡了過去，感受著小安安發著熱的身體，唇角都翹著淺淺的弧度。
幸好, 之前隻是虛驚一場。
像是一個夢, 可偏偏夢裡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真實，甚至就連風吹過樹梢時發出的輕微響聲，都跟現實裡的一模一樣。
像是李大壯這樣臉皮厚到壓根兒就不在乎這些事情的性格，在夢境中場景如此真實後，心裡也控製不住有些毛毛的。
用這個姿勢抱了一會兒安安後, 又坐了起來, 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糾結的不行。
重要那肯定是自己兒子來的重要，可如果要讓他眼睜睜看見自己那個好兄弟去死的話，說實話李大壯心裡頭是真的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想了一堆東西的李大壯，不知道什麼時候終於睡了過去。
第二天，李大壯抱著安安一起，跑到了他娘的旁邊。
希望娘能在看見她家親親小乖孫之後, 會連帶著看自己順眼點。
李婆婆最近有了一個貼心又乖巧的小安安之後，對待她小兒子的態度的確已經不像是之前那樣好。
畢竟就李大壯的性格，自己不管怎麼寵著他，他也就頂多隻說上幾句漂亮話，再說以後怎麼怎麼孝順她。
曾經李婆婆聽見他這麼說，心裡頭是很高興。
可現在有一個會抱著她胳膊撒嬌，湊上來親親她，會把碗裡好吃的推到她麵前來的小安安在旁邊作對比。
相比之下，小安安對奶奶是真心實意，小兒子就隻是會嘴上說說, 她能不能真等到那天都說不準。
“又有什麼事？”
李大壯想借著安安讓自己變得順眼些這個計劃失敗了，李婆婆在看見安安之後就直接伸手把孩子給抱了過去。
摟著安安，用戒備的眼神盯著他看，似乎是擔心他又在耍什麼手段。
“娘，我能有什麼事情呢，不就是想過來看看你。”
曾經李婆婆的確很吃他這一套，可現在抱著小安安，根本就不樂意把他放在眼裡，皺著眉說道：
“有話就說，不說的話我就先走了。”
“娘，娘娘娘，等等等等，我說我說。”
李婆婆用一副已經看透了他的眼神看了過來，還真的就讓李大壯難得有些心虛起來。
被奶奶抱在懷裡的小安安，也開始用一副非常不屑的眼神盯著他看。
就隻有這麼大一點的小家夥，可李大壯偏偏從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裡麵看出了幾分鄙夷。
要不是因為現在還當著他娘的麵，絕對會伸手捏捏這個小家夥的臉蛋，好好給他一個教訓。
“娘，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人，他現在腿斷了又被丟在那裡，好多天都沒吃東西了，我就想著，我要不要給他送點？”
李大壯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跟他娘坦白。
畢竟就這種事，想瞞也瞞不住，與其是在他娘麵前遮遮掩掩，還不如乾脆點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娘。
要是以後真的再發生什麼意外的話，那也能有機會讓他娘幫幫忙。
作為從小就是他爹娘最偏心的那個孩子，李大壯從小到大知道最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不管遇到什麼，一定不能瞞著他娘。
直接跟他娘說，頂多就是被說上幾句。
可是如果瞞著他爹娘的話，那等事情被彆人發現了，絕對會被一頓好打。
李婆婆冷哼了一聲，她就知道自己小兒子過來找自己沒什麼好事，抱著安安轉身就去了另外一邊。
李大壯看他娘這幅模樣，急忙抬起腿追了上去。
“娘，這件事，我們好好商量商量啊。”
李婆婆看了一眼門外，在鄉下談不上什麼隔音，在他們自個兒家裡說上幾句話，隻要有人從外麵路過都能聽得見。
“沒得商量，要是真是被摔斷的也就算了，可他那明擺著就是被人給打的！人家親爹娘都不願意管他這麼一個丟人的東西，輪到你去管？”
“彆說是我了，這件事你被你嫂嫂知道了的話，你嫂嫂也絕對不可能同意的。”
李大壯當然知道他嫂嫂不會同意，所以才會過來跟他娘說。
看他娘現在這幅格外堅定的態度，明白了應該是沒戲，也就沒再提起。
從家裡頭拿不到什麼東西，也不敢帶著安安一起出門去撿一點東西，李大壯乾脆就刻意不去打聽跟他那個朋友相關的事。
聽不見，心裡也就不難受了。
沒過幾天，李婆婆在跟其他的老太婆湊在一起縫衣服的時候就聽說，那人的娘還是有些不忍心，去給他喂了幾口吃的，挺了過來。
回家後李婆婆就跟她小兒子說了下，也算是讓她小兒子安心下來彆太著急。
“他上次跟我說，他做出那種事情後，他爹娘都嫌棄他丟人，不願意認他了呢。”
如果不是因為他說的語氣實在是太過於篤定，李大壯也不會這樣著急，恨不得立刻就湊過去幫幫忙。
李婆婆看他這幅模樣，心底突然有些恨鐵不成鋼，抬起手狠狠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咱們村子裡頭，你真見過那些偏心到胳肢窩裡的嗎？”
像是李婆婆已經算是他們村子裡比較偏心的老人家，但是也絕對不可能做到壓迫老大來養著老二的事情。
她對小兒子好是好，可這些好都是從他們老兩口身上摳出來的，所以就算是她大兒媳婦對於她做的那些事情不太高興，也沒什麼話好說。
李大壯坐在那裡認真想了想，還真的就一戶人家都沒想出來。
“所以啊，如果說那個人他爹娘都不願意管他了的話，這隻能說明那個人自己本身就存在不小的問題。”
“哦，我知道了。”
李婆婆除了這些原因外，最重要的還是那個人名聲實在是太差，再加上這次又做了那種事，在他們村子裡頭名聲簡直就是臭不可聞，都生怕跟他沾上什麼關係。
她小兒子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路，其他人隻覺得大壯以前是因為年紀小，所以才走偏了一段時間。
走回了正路上後，過去那些事都會被淡忘掉。
可是如果再跟那種人牽扯在一起的話，這段時間的努力就直接白費，甚至還會被人罵上一句狗改不了吃屎，他們都是一路貨色。
這些話李婆婆懶得跟他小兒子說，摟著安安往外走。
李嫂嫂在院子裡麵擇菜，那件事婆婆並沒有要瞞著她的打算，她也是知情的，如果不是因為婆婆雖然偏心但是依舊明事理，她也不可能忍到現在。
小安安被李婆婆抱著站在李嫂嫂旁邊，他的小手捏著一根蔥，正在努力學著李嫂嫂的動作，把蔥的外衣給扒掉。
蔥的味道對於這麼大的小家夥來說還是有些太重了，一根蔥的外衣還沒有扒乾淨，他就先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阿嚏阿嚏一聲接著一聲，到後麵成功把李嫂嫂給逗笑了。
“彆拿這個了，去那邊玩去。”
“哇。”
小安安聽話放下了蔥，李婆婆抱著他去了另外一邊，李嫂嫂看他小小的身體逐漸遠去，心情突然變得好了不少。
大隊長之前隻說會單獨吃東西，其他具體的安排還沒有下來。
剛好趁著這段時間田地裡麵的活不是特彆多，大隊長又把其他的安排都一一說了出來。
每家每戶都可以留下兩塊自留地，在上麵種點菜什麼的，也可以在家裡養雞，隻不過這個有非常嚴格的數量規定，不能超過三隻。
各種詳細的規定，隨著時間的流逝都貼在了他們生產隊的辦公室裡。
在樹上樹葉掉光後，初冬帶著些許涼意的風送來了第一場雪，小小的雪花飄在半空中，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分辨不出來。
小安安一睡醒就坐在那裡看，李大壯揉著眼睛先穿好自己的衣服，又幫安安裡一件外一件的把衣服給穿好，扣上扣子。
李大壯看見小安安這幅滿眼都是新奇的模樣，想到自己小時候光著屁股就想出門去玩雪，結果被他娘狠狠收拾了一頓的場景。
院子裡麵，小花和石頭已經開始想堆雪人。
隻不過這一場雪實在是太小了，地麵上隻有薄薄的一層，好不容易才堆出來了一個巴掌大的小雪人。
小花很喜歡弟弟，所以在雪人堆好後就遞到了安安麵前。
石頭很討厭這個搶占了自己在妹妹心中地位的小孩，在旁邊提醒妹妹像是這麼大的小孩子一點也不知道懂事，萬一把雪人弄壞了怎麼辦？
小花看安安伸出來的小肉手僵在了那裡，又把雪人往他的麵前遞了遞，不忘輕聲反駁道：
“弟弟才不會，弟弟可乖了。”
“白~”
安安在旁邊附和了一聲，他並沒有要把小雪人接過來的打算，隻是伸手輕輕碰了下。
雪花很冰，把安安凍得手猛地往回一收，緊接著縮到了自己稍微有些長的袖子裡麵。
李大壯難得看見自己兒子這幅慫唧唧的模樣，低頭親了一下他的側臉，絲毫不把自己當爹看，直接就開始嘲笑了起來。
安安揚起手，給了他爹一拳。
剛好在這時候，李嫂嫂已經做好了早飯，招呼著他們都進去。
看見小花和石頭那都已經凍紅了的手，沒忍住訓斥了兩聲。
很多東西都不能擺在明麵上吃，所以李嫂嫂和李婆婆都是在私底下會往他們吃的東西裡麵添上一些。
就像是這個粗糧粥裡麵，時不時就能嘗到一口肉。
小安安現在還沒有多大，對於他來說這樣風乾保存的肉根本就嚼不動，所以他碗裡麵隻有粥。
李婆婆拿著勺子一勺一勺喂給他吃，安安也不嫌棄，一口接著一口吃的很香。
吃過飯後，李大壯抱著自己兒子就想去找村子裡頭其他人說說話。
這有幾天沒見麵，沒讓他們看見自己兒子有多可愛，心裡頭還有些想得慌。
李婆婆從來就不會攔著李大壯想要出去炫耀的行為，他越是在乎安安，就越是不可能再走上曾經的那條老路。
一場雪下後，氣溫下降的非常快，很快路麵就結了一層冰。
本來非常泥濘難走的泥巴路，這時候已經被凍了起來。
生產隊裡麵養著的年豬，也到了應該宰殺的時候。
殺豬這種事，李大壯生怕會嚇到自己的寶貝兒子，所以沒有帶著他湊熱鬨，而是用去撿些柴火當借口，帶著安安上了山。
自從之前的那個夢境結束後，李大壯就沒怎麼帶安安往這方向走過。
就算是偶爾過來，也基本上都是待在外圍，絕對不往裡頭走。
除此之外，李大壯每次還都會特意練一下抱著安安一起跑，爭取如果真的遇到了什麼意外情況的話，那就抱著安安跑的快一點。
小安安臉蛋被凍得紅撲撲的，手牢牢揣在袖子裡麵根本就不敢露出來。
迎麵的風雪讓他眼睛都睜不開，有些小情緒的安安磨了磨自己還沒有來得及長出來的牙齒，整個人非常生氣。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實在是太厚實了，想要做些事情比較困難，他絕對要給上他爹一拳。
如果不是因為情況不太允許的話，其實李大壯也不願意帶著安安來這邊。
能吃上的一口肉，哪裡能比得上他兒子重要。
可是架不住現在馬上就要過年，按照之前那麼多次的經驗，他姐姐應該也會回來一趟。
李大壯從小能算得上是被他姐姐給帶過一段時間的，在李大壯記憶裡麵這個姐姐打小就很疼他，後麵嫁人後知道他嘴饞，每次也都不忘帶些東西回來。
可現在的這個光景，就算是他姐夫家裡條件還算過得去，也壓根兒就忍不了他姐姐一直往娘家帶東西。
如果不是因為他姐夫是真的喜歡這個姐姐的話，還不知道會鬨出來多少矛盾。
以前他們條件擺在那裡，哪怕明知道姐姐的婆婆會因為她做的事不滿，也沒辦法給她準備像樣的回禮。
可是今年不一樣，這不是多了個小安安嘛。
李大壯走了一段路之後，他自己也覺得冷得慌，停下腳步打算歇一歇，順便湊到他兒子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
“兒子啊，咱這次隻要抓到一隻山雞就滿足，你知道嗎？就隻要一隻山雞就成，多了咱還不好帶回去。”
小安安眼睛根本就睜不開，不過可以勉強聽出來他爹說的話。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他爹會說出這麼奇怪的話出來，但是現在這個地方除了他爹外就隻有一個他，應該就是跟他說的。
所以，安安嗯了一聲回應。
其他事李大壯做不好，可是偷奸耍滑占便宜這些事，就沒有一樣是他自己不會的。
有安安在，李大壯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失敗的可能性，沿路也的確撿了一些乾樹枝回去，甚至還盤算如果撿到了山雞的話，應該藏在哪裡帶回去才不會被人給發現。
生產隊裡殺年豬，基本上絕大部分人都湊過去看熱鬨了，很少有人會留下來。
在豬肉沒有被分配好之前，肯定是不會回家的。
“小安安啊，多虧了你。”
安安還是沒弄明白這跟自己有什麼關係，隻知道好像有風在咬他的臉蛋。
明明已經非常難受，但是他不敢哭。
直覺告訴安安，如果現在他敢哭的話，這風絕對會咬的更疼。
柴火才撿了一半，遠遠地李大壯就看見有兩隻顏色非常鮮豔的野雞，腦袋埋在雪裡麵，隻有一個鮮豔的尾巴露在外麵。
李大壯隨手把安安扔到了雪地上，快步走過去把那兩隻野雞給拔了出來。
這野雞不知道已經在這裡待了多長時間，身體都被凍得有些僵硬了，不過能看得出來肉質還很新鮮。
李大壯眼底滿是興奮，順手把野雞給藏了起來。
有一隻那就給他姐姐，如果有兩隻的話那他們還能留下一隻，等他姐姐回來的那天好好招待下。
李大壯之前拋棄安安的一係列動作那簡直就是行雲流水，在安安自己壓根兒就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先被扔到了雪地裡四腳朝天。
這一次就算是安安明知道哭了臉會更疼，也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直接就開始哇哇大叫。
兒子的哭聲，成功吸引了李大壯的注意力，湊過去把安安給抱了起來。
“哦，不哭不哭，沒把你給忘了，隻是怕那野雞跑了，知道嗎？”
李婆婆生怕安安這麼大點的小娃娃會被凍到，恨不得能把他給裹成一個圓滾滾的球，還戴了一個曾經小花戴著的帽子。
就算剛剛隨手被李大壯給扔到了柔軟的雪地上，這也沒有什麼事，頂多就是有些被嚇到了。
安安現在壓根兒就不想聽他爹的解釋，吸了吸鼻子將頭扭到一邊，明白著就是在跟他生氣。
“哇啊。”
李大壯一隻手抱著安安，另外一隻手提著兩隻野雞往回走，把之前撿到的柴火也給收拾了下，野雞藏在柴火中間帶回去。
他們家並不是所有人都去了殺年豬的那邊，李爺爺就不太願意過去湊這個熱鬨，待在家裡烤火。
推開家門後，李大壯把柴火放在院子裡，抱著安安先走了進去。
李爺爺本來看見兒子過來的時候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但是一看見他抱著的安安也是醒著的，瞬間就變了臉色，笑的臉上褶子非常明顯。
“唷，小安安，快點過來讓爺爺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