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安之前跟在他爹身邊被凍得不行，現在聽見爺爺的話立刻就抬起了手臂，哪怕他衣服穿的很厚，僅僅是抬起手臂這個動作就累得不行。
這幅迫不及待想要從自己懷裡鑽出去的模樣，讓李大壯心裡多少有些受傷。
“這麼冷的天，你去哪裡，乾什麼了？怎麼把安安給冷成了這樣？”
小安安剛剛從外麵回來，冷的身體抖了抖。
李爺爺在他開始發抖後，伸手握住了他的小手。
之前不管安安再怎麼努力把自己手手揣好，這麼冷的天氣照樣沒有什麼太大用處，現在依舊是冷冰冰的。
“我不帶著安安一起的話，怕被彆人瞧見。”
“運氣還好，撿到了兩隻被凍死的野雞，不是過幾天大姐就要回來了嘛？之前大姐她婆婆一直說什麼，大姐每次都是提著東西來什麼也不帶回去。”
那些話李大姐自己都沒放在心上過，本來日子窮的時候家裡家外矛盾就多，就連狗從旁邊路過都得被踹上幾腳。
可是李大壯他記住了，一直都在惦記著等以後他出息了，一定要給大姐些東西，彆讓大姐在婆家抬不起頭。
這句話讓李爺爺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女兒在婆家過得艱難這件事他心裡頭也清楚。
但是清楚又有什麼用呢，他又沒什麼辦法。
“等你嫂嫂回來之後，跟你嫂嫂商量下。”
“我跟娘說，讓娘跟嫂嫂說吧。”
“那也成。”
李爺爺幫安安把袖子往上麵擼了擼，他的小手伸了出來，正在努力讓自己手之間張開的弧度大一點，好烤的更暖和些。
沒過一會兒，外麵響起了喧鬨聲，不少村民都提著肉回來。
從這熱熱鬨鬨的聲音就能聽得出來，今年他們生產隊上殺的豬應該不輕。
三個人走到院子裡後，看見堆在那裡多出來的一捆柴火，這麼長時間後對於處理這種事情經驗非常豐富的李嫂嫂，扭頭就關上了門。
李婆婆臉上帶著非常得意的笑容，先把肉放進了廚房裡。
雖然說儘量讓每戶人家都能分得到肉，但是這豬肉身上不同部位不一樣，像是那些分到了豬腸子的，回來一路臉都是拉著的。
他們家今年運氣是真的不錯，帶回來的兩塊肉上肥肉都很多。
李嫂嫂把那柴火扛起來放到了一邊，走到他們平常烤火的地方，問了一下小叔子這是怎麼回事。
“我本來是覺得待在那裡無聊，所以就想撿點柴火回來，誰能想到我的運氣是真不錯，撿到了兩隻被凍死在那裡的野雞。”
李婆婆這時候把肉放好也走了進來，一看李大壯接下來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比較好的樣子，就已經大概猜出了他的想法。
這話肯定不能直接跟她大兒媳婦說，說了之後心裡難免會有些不痛快。
大壯說了是兩隻雞，如果可以的話讓她女兒帶一隻回婆家，那她女兒今年就能過上一個好年。
另外一隻他們自個兒燉吃了，雞湯給她的小乖孫喝非常合適。
如果是這樣分配的話，她大兒媳婦心裡頭怕是也會有意見，大過年的李婆婆實在是不想吵吵鬨鬨。
小安安一直在那裡歪頭盯著奶奶看，似乎是想把奶奶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時不時會啊上一聲。
“小乖乖，今天奶奶還有事情要做，先讓爺爺抱你一會兒。”
隻要不是他爹，小安安都不怎麼會挑剔，乖乖點了點腦袋。
在晚上準備弄飯的時候，今天是李婆婆和李嫂嫂兩個人一起的，李婆婆就趁著這個時候，提起了那件事。
“今天老小他撿回來的這兩隻野雞，我仔細想了一下，你嫁到我們家來這麼多年，之前一直沒什麼東西能讓你帶回娘家。”
“還有小春，她也嫁過去那麼多年了，這剛好有兩隻雞，不如你今年回去看你娘的時候，跟小春一人帶一隻回去？”
李嫂嫂在聽見她婆婆這麼說之後，做飯的動作明顯變得慢了下來。
都是一家人，而且她婆婆似乎也並沒有要把心思給好好藏住的打算。
李嫂嫂能看得出來，她婆婆之所以會這樣說，那純粹就是因為想讓小姑子到時候帶一隻走，她隻不過是順帶的那個。
“算了吧娘，就隻有兩隻，另外一隻還是我們留著吃。我都不記得上回吃雞肉是什麼時候了，真有些惦記呢。”
“也行，那等以後如果還有這種機會的話，一定會給補上。”
李婆婆聽見她大兒媳婦說的這句話後鬆了口氣，她的確並不是真心想要留下來的，自家過年要是沒有雞的話她心裡頭也會忍不住惦記著。
但是為了家裡大過年的不要吵架，就算是稍微有點不情願也就隻能忍著。
李嫂嫂看透了自己婆婆的小心思，但是卻並沒有要拆穿的打算，繼續在那裡做飯。
她的想法其實也挺簡單，要是帶回了娘家的話，頂多就是被她爹娘誇上兩句，然後雞肉會落到她哥哥嫂嫂還有弟弟弟妹，以及他們的孩子肚子裡。
既然這樣，那哪裡能夠比得上給自己孩子吃得好。
李嫂嫂當初在家裡並不是最受重視的孩子，嫁到李家後反倒是要過得比她曾經更好些。
“這個不著急，要是能再碰上的話，咱也留著。”
李婆婆臉上笑容變得格外真心實意了起來，她其實非常樂意看見兒媳婦心裡就隻有他們家，隻不過嘴上絕對不可能承認。
那烤火的房間裡麵，小花挨著爺爺坐下，跟弟弟開始形容之前他們在殺豬時，那幾頭豬到底有多大。
“弟弟，你不知道，那豬叫的聲音可大了！我娘不讓我去看，但是我能聽到它的聲音。”
“哇~”
小安安震驚長大了嘴巴，李大壯看見自己兒子這幅沒見識的模樣，實在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要是不笑的話還好，可是一笑安安就忍不住想到全都是因為他，自己才沒能去看見殺豬，還差點被凍成一個傻子！
小安安悄悄瞪了他爹一眼，又迅速把腦袋埋在爺爺懷裡，從根本上製止了他爹想報複的可能。
晚上吃飯的時候，李婆婆特意給自己媳婦盛的比較濃稠，這搞得李嫂嫂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其實她沒有婆婆想的那麼好，之所以會說安安，那純粹就是因為知道現在婆婆疼安安，這樣說了婆婆心裡會高興。
更何況她要是回娘家的話，最多也就隻帶一個孩子回去，再加上她娘家那十幾口人，一隻雞能分上兩塊就不錯了！
可是如果是在這裡的話，被她當做借口的小安安連牙齒都沒有長齊，而且公公婆婆疼安安不錯，對她的兩個孩子也都不差。
最後吃的最多的，還是她的兒子女兒。
小安安每次都很期待吃飯的環節，之前已經開始學著自己握著勺子吃，隻可惜在天氣冷了下來後，他就被裹成了一個球。
不管是想伸一伸胳膊，還是想蹬一蹬腿，都非常不方便，覺得累得不行。
在過年之前，小春的確回來了一次，還帶著不少東西過來，當她把提著的籃子放下時，李婆婆看見了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湊過去握著她女兒的手，仔細盯著女兒的臉看了看。
“你呀，之前不是都已經跟你說過了嘛？還是自己的日子要緊，你就放心吧，我們這邊不會太差。”
小春聽見她娘說的話後，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推脫道：
“娘，東西不多的，我日子過得可好著呢。”
明明在小春還小的時候，她爹娘一點也不偏心，但是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個原因，把她養成了一個愛貪小便宜的性格。
李婆婆心疼她女兒整日裡被她婆婆用言語奚落，可是偏偏小春自己不覺得。
每次在私底下跟她娘說話時，都是說她隻不過是被說上幾句而已，可那東西的確是被她給帶回來了，這不管怎麼想都是她自己劃算！
小春走到屋子裡，看了一眼安安。
安安正坐在爺爺懷裡烤著手手，小花和石頭在院子裡麵堆雪人。
李嫂嫂把家裡那些稍微好點的東西都找了出來，想要好好招待一下小姑子。
她一個人準備這麼多菜的確是有些辛苦，不過也沒叫婆婆過來幫忙。
畢竟小姑子也不經常回來，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機會，還是讓婆婆跟小姑子好好說說話。
婆婆對她好，她當然也會想著在彆的地方稍微回報下。
隻有這樣，日子才能安安生生的過下去。
對於走過來的這個陌生人，安安看向她的眼神裡有些好奇。
小春看見安安這幅可可愛愛的模樣，心裡實在是喜歡的不行，朝著他伸出了手，試探性想把孩子給抱回來。
當初她弟媳婦去世的時候，倒是有人去給她報信，但是當時他們家很忙，婆婆不願意讓她回來。
小春那時候聽說這孩子怕是養不活的時候，其實已經做好了這次回來不會看見他的準備。
沒想到這個小家夥不但是被養活了，而且還被養成了現在這幅白白胖胖，乖巧可愛的模樣。
“娘，他瞧著可真乖。”
小安安聽見有人誇自己，不管再怎麼想掩飾，依舊忍不住翹起了唇角，輕輕抬起下巴，小驕傲的模樣，愈發惹得人想抱抱他。
“是呢，而且他可聰明了，你要是想抱的話就抱抱吧，不怎麼認人。”
在得到了奶奶的允許後，小安安朝著姑姑伸出了手。
小春也有一個女兒，但是她女兒已經不小了，那時候女兒生下來後就開始上工，哪裡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去照顧，直接就丟給了她嫂嫂家的女兒。
這麼大的孩子，她還真的是頭一次抱。
安安意識到她有些緊張後，主動往她懷裡靠了靠，朝著她嘿嘿笑。
李婆婆坐在那裡時不時會看看自己女兒一眼，小春明白她娘的意思，是想跟她一起去房裡說些話。
有些事，肯定不好當著爹和弟弟的麵前說出來。
安安小春舍不得放下，就乾脆抱著一起。
到了她娘的房間裡後，李婆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問起了她現在在婆家過得日子怎麼樣。
“他對你好嗎？他家裡頭人沒故意欺負你吧？”
小春捏著安安的小手，笑著搖了搖頭。
“娘，您放心吧，我肯定不能讓自己吃虧。”
“你這傻丫頭，我怎麼可能放心的下來？”
李婆婆握著自己女兒的手，眼角已經有些濕潤。
她們又說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有些話想要說也就不像是一開始那樣不願意說出口。
小春在婆家日子能過得去，隻不過她婆婆一直在怪她沒有生個兒子，這件事不知道在她耳邊已經念叨過多少次。
聽得多了，小春都有些煩了。
這件事李婆婆也沒辦法說什麼，隻能無奈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她女兒的手背。
“這種事情，還是順其自然吧。”
有些話小春不想說起來讓她娘擔心，就隻是笑了笑轉移了話題。
有孩子的話倒是不難，但是就現在這個光景，等孩子生下來之後怎麼養活呢？
母女兩說著這些心裡話，時間過得飛快，當聽見李嫂嫂喊他們出門吃飯時，小春才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
“娘，先去吃飯吧。”
吃過飯後，小春就該回去了，她還以為娘家裡跟之前一樣，為了省點吃的，甚至連她女兒都沒帶回來。
當坐在桌前後，小春看見麵前擺著的這麼多菜後，人當時就愣在了那裡。
“吃吧，今年家裡好了許多呢。”
李嫂嫂主動招呼著小姑子開始吃，自己則是轉頭把安安要吃的東西給端到了他麵前。
照顧安安除了她就是婆婆，今天看在小姑子回來的份上，李嫂嫂就主動把事情給攬了過去。
如果說這是她娘做的，那小春絕對要懷疑是不是娘把家裡頭所有東西都給拿了出來招待她，甚至還擔心在她走後，娘會跟嫂嫂吵架。
可是今天中午這頓飯，是她嫂嫂做的，那就隻能說明一件事，家裡條件是真的好了起來。
在小春還在吃東西的時候，李嫂嫂就先幫她把帶回去的東西收拾好了，在籃子上麵還蓋著一塊布，防止會被其他人瞧見裡頭裝著的東西。
像是安安這麼大的娃娃，不管乾什麼事情都是沒有任何選擇權的，哪怕已經吃飽了也隻能在那裡坐著。
李大壯跟姐姐之間關係不錯，可一直沒機會跟姐姐說說話。
所有人都吃好了午飯後，李嫂嫂把小姑子帶過來的籃子遞給了她。
之前每年小春來的時候，也都會帶些東西回去，隻不過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每次還會被她婆婆說上兩句。
因為這東西是嫂嫂準備的，所以小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就接了過去。
跟她娘說了下回再來，扭頭就出了門，連頭都不敢回。
說是下回，可誰又能說得準下回見麵是什麼時候呢。
上次她回家，是去年的臘月。
小春走在路上的時候，有些人都一直在盯著她的籃子看，上麵蓋著東西裡頭裝著什麼也看不出來。
但是就她娘家的那個條件，想也知道裡麵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在這邊的村子裡，這些人頂多就是在心裡頭想想，可是到她婆婆那邊的村子裡後，有一個老嬸子當麵就問了起來。
“小春啊，是回娘家了，這帶了什麼東西回來？讓我瞧瞧。”
小春下意識把自己的籃子往身後拿了拿，嫂嫂給她準備的肯定就是普通的幾樣，放在這邊又要被人嘲笑。
如果她婆婆知道被彆人看見了的話，肯定會生氣。
沒等她想出應該說什麼話來，她婆婆就先拉著一張臉走了過來，一把把她的籃子給搶了回去，訓斥道：
“人都已經到村裡了，還不知道回家嗎？”
回家關上門，婆婆正想數落一下她又帶了什麼破爛回來，可卻看見了在那幾顆菜下麵，隱約看見了一隻雞爪子。
婆婆瞬間就變了臉色，用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的眼神湊上去仔細看了看。
真是雞爪子？！她兒媳婦還能帶雞回來？哪怕隻是半隻也夠了！
一棵菜因為她的翻找動作掉在了地上，小春下意識撿了起來，想放回籃子時同樣也看見了那隻雞，臉色瞬間就變了。
該不會……是她嫂嫂放錯了吧？
另外一邊的李大壯一整個下午心情都不太好，姐姐難得回來可他卻沒說上幾句話。
自己坐在那裡烤紅薯的時候，想到了之前姐夫奚落她姐姐的場景，更是難受的不行，甚至沒控製住情緒，吸了吸鼻子。
被暖烘烘火烤的昏昏欲睡的小安安，在聽見他爹吸鼻子的聲音後，扭頭看了一眼。
“看什麼？”
李大壯冷著臉詢問，小安安糾結抿了抿嘴，伸出手試探性摸了摸他爹的眼角。
意識到他現在正在想些什麼後，李大壯臉色瞬間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