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娘的娘家。”
“我要叫外婆嗎？”
“嗯。”
“那爹也叫外婆嗎？”
“不，爹直接叫娘。”
“那奶奶呢？”
“奶奶也直接叫娘。”
放在曾經，李大壯對於這些壓根兒就沒有任何意義的問題絕對會非常厭惡，甚至嫌棄問出這個問題的小朋友太麻煩。
可現在輪到他自己也有了親生兒子後，聽見安安用非常好聽的小奶音問自己問題，巴不得哄著他多說上幾句話。
“爹，什麼時候起床哇？”
“就起。”
其實李大壯更願意在暖烘烘的被窩裡麵賴上一會兒，但是架不住有一個安安很想出門去玩。
在被窩裡麵扭來扭去，所有的風都鑽了進來，就算是躺在床上也不暖和，還不如乾脆點就起床。
每到冬天安安都會被裹成一個球，李婆婆總覺得穿少了這小家夥會冷，就連襪子都穿了兩層。
大年初二，李婆婆當著李嫂嫂的麵，按照她送回娘家的那些東西，給老小也準備了一份，讓他帶著回他媳婦的娘家。
李嫂嫂知道她婆婆的意思，是生怕他們之間門會因為這些事生出嫌隙。
但實際上，她早就不在乎這些了，隻要家裡日子過得好就行，眼瞧著現在日子正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這麼一丁點東西而已，她還沒有計較到這程度。
其他的衣服就他們家這個條件肯定是沒法換，所以李婆婆就隻是把給安安做的新帽子給他換上了。
安安被李大壯裝在放東西的筐子裡麵，安安趴在邊緣位置，朝著爺爺奶奶揮了揮手。
“早些回來哦。”
“知道啦。”
像是現在這個光景，雖然去年有所好轉，但是如果不是因為兩家的關係確實不錯，一般都是不會留下吃飯的。
這邊距離安安的外婆家距離並不是很遠，隻不過回家趕回來吃午飯肯定是有些晚了的。
李婆婆在給他們收拾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提前兼顧到了這一點，特意給李嫂嫂還有李大壯他們都收拾了點粗糧摻著的細糧。
保證他們就算是在家裡吃了頓飯，也絕對不會招來彆人的嫌棄。
這次李大壯帶著安安一起過來，並沒有跟他們提前打個招呼，等到了隔壁村子裡後，有不少那個村子裡的人問起，李大壯就說了他嶽父家的名字。
那戶人家一個女兒在生孩子的時候就沒了這件事，在他們村子裡並不算是秘密。
這些人瞧見李大壯背著那麼大一個筐子，想必裡頭肯定裝著不少的東西，等他們一走，就湊在一起說了起來。
安安怕冷，一開始走的時候還好，後麵被冷風一吹，就乖乖縮在了筐子裡麵。
李大壯沒來過這裡幾次，腦海中隻有一個模糊的印象。
如果不是因為有他娘叮囑的話，他甚至壓根兒就記不起來還有這麼一回事兒。
隨著距離的接近，在腦海中逐漸模糊的記憶與麵前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讓李大壯有了更多的真實感。
走到院子門口，伸手輕輕敲了敲門，很快就有人過來開門。
這戶人家有好幾個女兒都已經出嫁，今天又剛好是女兒回來的日子，院子裡頭還挺熱鬨。
開門的就是李大壯媳婦的媽，因為他今天被包裹的比較嚴實，所以一時之間門還沒認出來，用帶著幾分猶豫的語氣開口問道：
“你是？”
“娘，我是大壯啊。”
李大壯絲毫不介意她認不出來自己這件事，就主動跟她打了個招呼。
這個熟悉的名字，才讓麵前這個有些蒼老的女人想起來還有那麼一回事兒。
雖然有些詫異他會上門，但是還是往旁邊讓了讓，招呼著他進門。
在進了院子裡之後，本來乖巧待在筐子裡麵的小安安這才探頭往外麵瞧了瞧，正好跟外婆的視線對上，下意識衝著外婆笑了笑。
祝婆婆這輩子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漂亮的小娃娃，在他開始笑的時候自己也不自覺回了一個笑容，緊接著就聽見安安用脆生生的小奶音喊道：
“外婆~”
“誒，外婆在呢。”
祝婆婆能大概猜的出來，這就是她那個五丫頭生下來的孩子。
當時五丫頭走的時候她家裡有兩個媳婦都是才懷孕，她根本就走不開，也就沒過去瞧上一眼。
李大壯會上門來這件事，整個祝家的人都非常意外，不過並不影響他們在知道李大壯的身份後，用非常熱情的態度跟他說話。
李大壯把自己背著的筐子給放了下來，又把裡麵的安安給抱出來。
按照他們這邊的規矩，這剩下的一般都是送過來的東西。
祝婆婆並不介意他們帶了些什麼東西過來，隻要能看見小外孫她就很滿足了，可她的那幾個媳婦，很明顯不是這個想法。
之前一直以為這父子倆是上門來蹭飯吃的，直到瞟了一眼筐子裡麵裝著的東西，臉上這才帶上了真心實意的笑容。
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後，小安安明擺著有些拘謹，一直在揣著手手，臉上掛著不太自然的笑容。
這邊的幾個孩子基本上都是從小就見過麵的，非常熟悉才湊到一起玩，可安安是今天剛來。
再加上在這兩撥一起玩的孩子裡麵，大的大小的小，壓根兒就跟他不合適。
李大壯看見自己兒子這幅模樣時，其實已經有些後悔過來了，祝婆婆察覺到安安被丟在一邊的小身影有些可憐，就急忙招呼著自己的孫子孫女帶著他一起玩。
看在他們送了這麼多東西的份上，祝婆婆的媳婦也主動招呼著自家孩子來。
安安的性格本身就好，再加上他長得又好看，孩子們瞬間門就玩到了一起。
今天祝婆婆家回來的女兒，大部分都是隻有女兒回來的，女婿並不會跟著一起，李大壯就隻能去跟他的嶽父說說話。
嶽父說著說著，就提起了他再娶個媳婦這件事。
現在這世道，他從來就沒想過在自己女兒去世後，女婿能守著，也就隻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類似的問題李大壯早就已經聽見彆人說過很多遍，直接就用非常完美的話術給拒絕掉了，祝爺爺也就隻是隨口一說，並不是真的想給他安排。
現在察覺到李大壯沒有這個意思，也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轉而提起了其他的事。
吃飯時，祝家這一大家子人連桌子都坐不下，李大壯跟安安勉強擠了上去。
在自家待著的時間門一長，猛地走到外麵來，這才意識到外頭的夥食是真的比不上家裡。
安安沒吃多少，尤其是在看見其他人都跟打仗一樣搶的時候，乾脆就隻吃了兩塊蘿卜。
吃過了飯李大壯就把安安給塞到了筐子裡麵，筐子下麵是祝婆婆已經準備好的回禮。
送他們到門口時，還主動說如果以後有空的話，記得經常回家來看看。
祝婆婆的孩子多是多，但是她並不怎麼偏心，要是條件允許的話，她恨不得各個孩子都疼。
回到李家後，小春剛好也還沒走，她特意在那裡等著安安回來。
當看見姑姑的時候，安安恨不得自己從筐子裡頭跳出來，小春上前把他抱出來，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姑姑！”
“嗯，姑姑在呢。”
小春陪著安安玩了一會兒，到半下午的時候才帶著東西回去。
李婆婆還特意牽著安安的小手，帶他去了他們家裡儲存菜的地方看了看，他姑姑可真的帶了不少的蘿卜回來。
聽小春說，她婆婆幾乎把他們家裡的蘿卜給弄了一半，都塞到了她的籃子裡。
李嫂嫂在收拾李大壯他們帶回來的東西時，也在裡麵看見了蘿卜和乾菜。
就現在的這個情況，各家各戶是個什麼條件他們基本上都是非常清楚的，所以倒也不指望能有什麼好的回禮，基本上都是隨便塞上一些自家就有的東西。
李大壯看見之後，倒是主動解釋了兩句，可能是因為看見安安隻吃了這兩樣。
當聽李大壯說祝婆婆家那麼多人，每次吃東西都是要搶著吃的時候，李嫂嫂又一次慶幸，還好他們家的人不多。
李爺爺沒有說什麼話，隻是不知道從哪裡弄了個紅薯出來，放在了火堆旁邊埋著，等會兒剛好給他的小乖孫墊墊肚子。
那麼多人搶，安安又是一個非常溫吞的性格，肯定是沒搶過彆人。
小安安開開心心蹲在院子裡麵玩雪，努力把雪給弄成一個小雪球，然後再朝著他爹砸過去。
這時候剛好李爺爺把紅薯給烤好，準備叫小乖孫進去吃。
李大壯跟他們村子裡頭那些不管孩子做出什麼事情，都會無條件包容的爹壓根兒就不一樣。
在發現安安居然敢用雪球砸自己後，急忙弄了個更大的雪球朝著他砸過去。
安安還小，捏的雪球也挺小，朝著他爹砸過去的時候準頭也不夠，直接就砸偏了。
可是李大壯這個成年人他不一樣，弄的雪球最起碼有安安的腦袋大，朝著安安砸過去的時候，直接就把蹲在那裡玩雪的小安安砸的往身後一倒。
看見安安倒在雪地上的時候，李大壯還非常沒有同情心的笑了起來。
剛笑第一聲，就感覺有人在自己身後踹了一腳，緊接著聽見了熟悉的掃帚劃破空氣的聲音，心中頓感不妙。
甚至來不及回頭去看看，就先下意識想跑。
小花這時候急忙跑過去，把已經倒了的安安扶起來。
安安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一邊哭一邊喊奶奶，李婆婆放下自己手上正在做的針線活，出門還能看見安安身上的那些雪。
對安安李婆婆是真的舍不得訓斥他做得不對，就隻能伸手幫他拍拍雪，壓低聲音說道：
“下回可不能再這麼玩雪了，萬一著涼了咋整？”
小安安伸手抹了一下眼淚，李婆婆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剛剛說他的這句話太嚴厲，急忙改了口。
“好好好，奶奶不說你了，不哭哈。”
“爸爸，雪，砸我。”
安安委委屈屈的小腔調，瞬間門就勾起了李婆婆的怒火，抬起頭盯著在院子裡頭跑的小兒子，黑著臉就走了過去罵道：
“你都是多大人了，還故意欺負你兒子呢？有沒有一個當爹的樣？”
李大壯好歹也是從小就被他爹娘寵著長大的，聽見他娘的這句訓斥後彆提心裡頭有多委屈。
又不是他平白無故去欺負安安的，明明是那個臭小子玩不起，雪球沒有自己大就想方設法讓爺爺奶奶幫忙。
“娘，安安先弄雪球砸我的呢。”
他的這句辯解，並沒有讓李婆婆消氣，反倒是讓她沒忍住拿起掃帚就打了一下他。
“你是當爹的，就不能跟他說不能用雪球砸人？”
李大壯聽見他娘說的這句話之後，仔細想想還真的有些道理，但不多。
那臭小子居然敢砸他，他憑什麼不能砸回去？
這話肯定不能直接說出口，不然這頓打還不知道要挨到什麼時候去。
小花牽著弟弟的手，帶他過去把手烤暖和，小安安坐在那裡時不時啜泣一下，整個人瞧著委屈的不行。
李爺爺收拾完小兒子之後走進來，看見安安這幅小可憐的模樣，把他抱著在自己的腿上坐好，又把那紅薯剝開遞給了他。
以前李爺爺從來就不在乎那些小事，可自從安安滿一歲後，就連剝紅薯都會特意留下麵一截讓安安的小手捏著。
李大壯被收拾的挺慘，一進門就看見他兒子坐在他爹的懷裡吃紅薯，這落差感彆提讓人有多難受。
小安安對於被他爹一個雪球砸到雪地上趴著這件事還有些記仇，在他爹進來後就挪動身體用屁股對著他。
李大壯自己都還沒有來得及跟這個小家夥生氣，他反倒是先跟自己鬨起了脾氣！
成，他哄！
李大壯湊過去用格外陳懇的語氣跟安安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再像是這次這樣故意欺負他，反複說了很多話，一丁點的不耐煩都沒有。
欺負安安好玩是好玩，不服輸也是真的不服輸。
但是架不住李大壯也怕他兒子在生氣的時候，是真的不願意搭理他了，這麼好玩兒的一個小家夥，要是不理他那他絕對能鬱悶死。
現在李大壯甚至把惹安安生氣，再把安安給哄好，當成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尤其是偶爾安安沒有戴帽子的時候，他每次生氣腦袋上稀疏的幾根頭發都會立起來，哄好了之後又會趴下去，看起來非常好玩。
小安安並沒有意識到他爹的險惡用心，還以為他爹是真的知道錯了，後麵在他爹伸出手想要抱著他的時候，生怕爺爺抱不動自己會累，就挪了過去。
吃完紅薯肚子飽了的安安打了個飽嗝，靠在了他爹的懷裡眯起眼睛，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安逸舒坦。
李大壯有些坐不住，現在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之前他爹和大哥在家裡沒事就喜歡四處搗鼓一下。
現在輪到了他，他也是一樣。
當餘光看見角落裡堆著的柴火不多了之後，李大壯抱著安安站了起來說道：
“這燒火的柴火看起來不太夠用了，我帶安安一起去弄些回來。”
說完這句話後迅速出門，壓根兒就不給其他人開口的機會。
李爺爺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本來他是想讓這個臭小子自己上山，把安安給留下來的，結果這話壓根兒就沒機會說出口！
李大壯背著筐子上山，安安被裝在裡麵早就已經成了習慣，甚至還會在出門之前讓他爹給他把帽子戴好，不然雪落下來會冰腦袋。
順著彆人的腳印上山，找了些枯枝放在一邊，確定差不多後李大壯就打算收拾下回家。
下山的路上，李大壯突然從自己身後聽到了不太正常的聲音，把他整個人嚇得一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