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扇朱紅大門, 安安能聽見外麵有孩子吆喝著賣報的聲音,還有拉黃包車的人在匆忙跑著,熱鬨非凡。
其中一個丫鬟似乎是看出了小少爺現在很好奇外麵的世界, 嚇得急忙跪在了他麵前磕頭。
“小少爺, 沒有老夫人允許, 您是萬萬不能出門的啊,不然老夫人是會把奴才們給賣了的。”
在她說完後, 另外一個丫鬟也跪了下來。
這一幕讓安安小臉皺成了一團, 用小奶腔很認真的開口道:
“放心叭, 我不出去。”
“我想奶奶了。”
兩個小丫鬟聽見這句話後頓時鬆了一口氣, 把小少爺給抱起來往回走。
其中一個丫鬟還對著看守大門的門房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把門給關上。
也幸虧今天小少爺沒像是之前一樣頑皮,堅持著要出去,不然的話他們每個人都逃不了一頓責罰。
初夏時分, 園子裡的花正好是盛開的世界,回去路上安安看了幾眼。
楊老奶奶一聽丫鬟說這小家夥因為想念自己,都不樂意去外頭玩了, 被逗得笑出了一臉褶子。
把安安摟在懷裡, 高興地不行。
當天夜裡奶娘照顧著安安, 安安裝了一會兒成功騙過了奶娘。
奶娘前腳才剛走,後腳安安就迫不及待輕聲喊起了係統。
這個世界裡的安安今年四歲, 擁有了一定的獨立思考能力,係統就把所有的劇情都傳輸進了他的大腦中。
原主姓何,大名叫何世安, 小名叫耀祖,是何家孫子輩唯一的孩子。
主要任務對象是奶奶,也就是之前見過的那個楊老奶奶。
在安安沒有過來的世界裡, 楊老奶奶把所有心血都投入在了原主身上,可沒想到最後卻養出來了一個跟他爹一樣的紈絝廢物。
把所有產業都敗的乾乾淨淨,楊老奶奶晚年甚至被迫擠在一個潮濕的小屋子裡被活活餓死。
主要任務目標是不當個紈絝,讓奶奶安享晚年,支線任務是在亂世中保全家產。
安安似懂非懂點了點腦袋,其實沒聽懂太多,但是又怕係統叔叔因為自己沒聽懂嫌棄自己笨。
係統看安安滿眼都寫著單純無辜的懵逼模樣,沉默了幾秒鐘後說道:
“讓你奶奶高興就行了。”
“唔,好~”
雖然這跟一開始係統和自己承諾的不太一樣,但是安安還是很滿足。
在他自己的記憶裡麵,不止是爹娘,就連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隻把他當做一個可以帶來利益的工具。
用擔心以後會舍不得來當做借口,從來沒關心過他一次,把他當做一個必死之人。
哪怕這個世界裡的奶奶在有些時候有些凶,因為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關心和愛護,所以就覺得格外滿足。
“那娘呢?”
“在不引起任務對象反感的情況下,你可以適當的對她好。”
“哦。”
何家的情況非常複雜,已經是三代單傳,族中親戚一直虎視眈眈。
這一輩就隻得了何世安這麼一個小孫子,再加上他爹也還活著,勉強沒鬨起來。
何世安的爹爹本來有一個定了婚約,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但是當時他喜歡上了來他們家裡洗衣服的周小雅,一門心思想娶她過門。
周小雅就是典型的苦情女主,從小爹不疼娘不愛。
換做一般人的話,絕對不會對這樣的家庭生出太多眷念,可偏偏她不一樣,她心地善良、心胸寬闊。
不管爹娘和哥哥怎麼欺負她,都照樣把他們當做一家人,辛苦洗衣服的錢也都會帶回家。
楊老奶奶本就因為解除婚約這件事對周小雅不滿,更彆提她爹娘開出了一千個銀元的彩禮,還要了他們家一個生意不錯的鋪子。
因為她兒子在旁邊苦苦哀求,口口聲聲說非她不娶,楊老奶奶才捏著鼻子認了下來。
婚後,曾經跟周小雅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男人因為嫉恨,揮刀砍傷了何少爺的子孫根。
哪怕何家家業很大,也有人脈聯係到國外的醫生,何少爺也依舊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楊老奶奶當時氣的讓兒子休妻,可偏偏那時候周小雅診斷出了有身孕兩個月。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會是他們何家唯一的血脈。
楊老奶奶勉強讓周小雅留了下來,可卻再也不許家裡人把她當大少奶奶看待,她日子過得甚至還不如家裡伺候人的丫鬟。
十月懷胎,周小雅生下了原主何世安,小名被楊老奶奶親自取為耀祖。
唯一的一個孫子,被楊老奶奶當成了眼珠子一樣疼著。
或許是因為實在是太寵溺,長大後人反倒是被養廢了。
偏偏又是這個動蕩的年代,偌大一個何家是成為了彆人眼中的肥肉。
攤上了這樣一個沒能力的家主,隻用了兩年就迅速被其他人蠶食的乾乾淨淨。
安安把被子往上麵拉了拉,之前看見奶奶那樣對待他娘,他心裡頭還有些不高興。
可知道了原因後,再難說出維護的話。
小腦袋瓜暫時不夠用,也想不出來什麼好辦法,最後抵擋不住睡意先睡了過去。
第二天,安安睜開眼睛後並沒有看見照顧他的嬤嬤,反倒是看見了昨天見到的那個女人,也就是他這個世界裡的親娘。
周小雅看見安安睡醒後,急忙湊到了床邊握住他的手,激動的紅了眼睛。
“耀祖,娘的膝蓋好疼。”
在祠堂裡跪了整整一夜才被放出來,走路都是踉踉蹌蹌的,好不容易才來了安安這裡。
安安攥著被子往後麵挪了挪,小眉毛皺的死緊,壓根兒看不明白她跟自己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那……”
聽見安安開口,周小雅眼中升起一絲希望。
“安安給你揉揉?”
安安試探性開口問道,還把自己裡衣的袖子往上麵卷了卷。
手都還沒碰上去,就看見周小雅眸光迅速變得暗淡了下去,半晌後才輕聲道:
“安安,娘想來照顧你。”
昨天被雞蛋燙到的舌頭到現在都還微微發麻,對於照顧自己這件事,安安心中存疑。
曾經在沒有遇到那件事情之前,安安也是家族裡有仆從照顧的小少爺,再加上現在年紀還小,對於被照顧這件事他接受的非常良好。
“娘,那太辛苦了,還是不了叭。”
安安還想整天都黏在奶奶身邊,就那件事奶奶就算嘴上不說,心裡對他娘肯定也是有成見的。
如果兩個人碰到一起的話,安安都不知道要哄哪個好。
安安隨口找的借口,周小雅卻信以為真,急忙回答道:
“不辛苦不辛苦,能照顧耀祖,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原劇情裡的周小雅一輩子都是一個毛毛躁躁的傻白甜,心甘情願被他哥哥和爹娘吸血,現在聽不懂安安說的話倒也不奇怪。
沒等周小雅繼續說服安安,就聽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楊老奶奶被嬤嬤扶著站在門口,看向周小雅的眼神非常冰冷。
周小雅嚇得把安安摟在了懷裡,眼淚冒了出來哀求道:
“娘,我求求您了,讓我在耀祖身邊照顧他吧。他還小,不能沒有親娘啊。”
楊老奶奶對著身後乖孫的奶娘使了個眼色,那人迅速上前把安安給抱了過去。
安安並沒有絲毫的舍不得,甚至還在奶娘過來的時候主動伸出了手,臨出門前還朝著娘和奶奶揮揮手再見。
突然出現的奶奶,把安安從為難的境地中解救了出來,讓這個小家夥狠狠鬆了一口氣。
在安安被抱走後,楊老奶奶讓人把這門給關上,在主位上坐下。
周小雅被老嬤嬤掐著手臂,跪在了她麵前。
“照顧耀祖?你也配?”
“耀祖一歲那年你粗心把他丟在李家院子裡,要不是有李小姐經過,他不掉到池塘裡也會被吹出風寒來!”
“耀祖一歲半那年你帶他出去買東西,被人販子都抱走了一段路,要不是有人幫忙,你還能看見他嗎?”
“不說遠的,且說最近,昨天你把滾燙的蛋羹喂給耀祖,今天一大早就來耀祖這裡,也不問問他肚子餓不餓。”
“誰給你的臉麵,讓你覺得你能照顧耀祖?”
楊老奶奶說著站到了周小雅麵前,伸手掐著她的臉,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看起來有些嚇人。
周小雅滿臉淚水搖頭,卻被楊老奶奶輕輕推了一下,直接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彆惦記這些不該做的事,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想法。”
“到底是突然惦記起了耀祖這個兒子,還是為了彆的事,你心裡頭清楚。”
“你哥哥沾了那要命的東西,死了也是活該。”
“你要是敢再跟他有任何牽扯,我就把你賣了。”
可憐兮兮的周小雅被她這一句話嚇得臉色蒼白,楊老奶奶伸手扶了扶頭上插著的發簪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
“耀祖現在還小,又是我帶大的,我說他沒有娘,那他就是生下來就沒有娘。”
院子裡麵,安安被奶娘抱在那裡,另外一個奶娘端了粥過來,一勺一勺喂到他嘴邊。
安安不太習慣被這樣照顧,一直伸手想要抓勺子,奶娘後頭就隻端著碗,任由他自己一勺一勺吃。
楊老奶奶站在那裡盯著看了很長時間,每次舀了粥後,他還知道吹一吹再往嘴裡送,認真的小模樣叫人心軟。
吃完後,奶娘用手帕給他擦了擦嘴角,安安從奶娘懷中鑽出去往一個方向跑,兩個奶娘急忙追了上去。
“小少爺,小少爺要去哪呢?”
安安腳步不停,小短腿還在那裡努力的倒騰,分神回了一句。
“找奶奶。”
楊老奶奶聽見這句話,急忙走到了院子裡,握著手帕的手朝著安安招了招。
“耀祖,來奶奶這兒。”
“奶奶!”
安安雙眼泛光,朝著奶奶跑了過去,一雙手都抱住了奶奶的腿,仰起頭笑的眉眼彎彎。
“昨日我聽丫鬟說,你想出去玩?”
隻要是跟耀祖有關的事,楊老奶奶基本上都會親自過問,現在這個小家夥就是她的命根子。
自從她兒子被周小雅的竹馬砍的那地方出了毛病後,就整日被關在家裡喝的醉醺醺的不成人樣。
楊老奶奶的兒子也是在婆婆身邊長大的,一直到十五歲婆母去世後才回到她身邊,母子間感情並不深。
再加上當初他一意孤行解除婚約,害楊老奶奶得罪了對於她來說非常重要的朋友,本就微薄的母子感情更是被耗的不剩多少。
現在楊老奶奶對這個兒子就隻有一個要求,不在耀祖滿十六歲之前死了就行。
他們何家需要一個頂著的男人,哪怕隻是擺在那裡給旁人看。
鋪子商戶什麼的,都有專門的管事去乾,楊老奶奶抽空去查查賬,支撐到耀祖滿十六歲能幫忙不成問題。
在這之前,她兒子一定不能死。
要是死了族中的人一定會以耀祖還小,他們家沒有繼承人當理由,把家產都收走。
想到這裡,楊老奶奶在耀祖麵前蹲了下來,輕輕揉著他毛茸茸的小腦袋,看向他的眼神愈發慈祥溫柔。
“想,想讓奶奶一起。”
在黑乎乎的地方被關了那麼多年,安安可一點也都不喜歡這個大宅院。
何家家大業大,這宅子已經有好幾十年,裡裡外外幾十間房子,像是這樣潮濕的天氣,就會散發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剛好,我今兒要去查賬,就跟著我一起吧。”
“好~”
楊老奶奶讓兩個奶娘都跟著一起,好方便照顧耀祖。
當年她的夫君身子一直很康健,本以為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慢慢教導兒子,可誰能想到他會因為一場意外身亡。
那時兒子尚未成才,不過好在年齡還算合適,楊老奶奶強硬起來,硬生生撐了幾年。
哪怕滿大街都是黃包車,一個月還能見到兩次小轎車,何家出門也依舊是轎子或者馬車。
到了地方後,安安一直跟在奶奶的身後,楊老奶奶握著他的手,把他介紹給其他管事認識。
那些都是人精的管事看出了楊老奶奶的意思,就是說明以後家業會交到小少爺的手上來。
查賬時,安安在旁邊撥弄算盤玩,覺得無聊了就趴在窗戶上朝外看。
中午在這裡隨便吃了點東西,傍晚回家時剛進家門,一個女人就衝過來跪在了楊老奶奶的麵前,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頭。
“娘,我求您了,給我幾個銀元吧。我哥哥的賭債要是還不上的話,那些人會砍掉他的手的。”
楊老奶奶對著奶娘使了個眼色,回來一路上都探頭探腦非常活潑的安安在這一刻反應迅速,腦袋一歪靠在奶娘懷裡就開始裝睡。
“老夫人,小少爺已經睡了。”
“那便先帶下去罷。”
“娘,我求求您了,看在我為何家生了一個孫子的份上,您就再幫我最後一回吧。”
楊老奶奶輕輕數著手腕上掛著的佛珠,一直等看見奶娘抱著安安離開,這才站在周小雅麵前,揚手狠狠給了她一耳光。
“沒聽見奶娘說安安睡了?還在這裡大吵大鬨。”
“上回我就跟你說了,想要拿銀元沒門。”
“但是我可以讓我兒給你休書,你回去再把自個兒給賣了。不就有錢給你哥哥還賭債,還能供著他抽那玩意兒嗎?”
周小雅非常狼狽的跪在那裡,何家的下人對於這幅場景早就見怪不怪。
“他不會休了我的,一定不會的。”
看她這麼堅持這件事,楊老奶奶諷刺一笑。
“若不是因為你跑到你那好竹馬的跟前兒哭訴,說我兒夜夜晚歸,我兒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那時何少爺已經開始學著接管家業,剛開始那段時間每晚都要請一些管事吃飯,再請教些問題,回來的確實有些晚。
身為妻子,她非但不體諒丈夫辛苦,反倒是找竹馬哭訴委屈。
楊老奶奶隻要一想到這一點,就恨不得生吃了周小雅。
“去祠堂跪三日,不許送吃的。”
“是。”
這個時節裡祠堂非常陰冷,再加上又要對著那麼多的牌位,周小雅眼淚根本就止不住。
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替自己辯解。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她的親哥哥啊。
安安雖然已經被抱遠了,但是還是能聽見些動靜。
當天晚上在和奶奶一起吃飯時,他小心翼翼問道:
“奶奶,爹爹呢?”
楊老奶奶聽見這句話後,握住筷子的手一頓,給他夾了一塊肉,並沒有回答。
安安毫不含糊把肉給塞進嘴裡,咽下去後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