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轍過來的時候剛好看見爺孫倆的背影, 依稀想到在他小時候爺爺也是這樣。
他小時候可不像是安安這樣聽話，動不動就吵著鬨著要爸爸媽媽，而且生氣的時候還會躺在地上撒潑耍賴。
就連周世轍自己現在想到他小時候乾的那麼多事, 都忍不住感歎一聲那簡直就是十足十的熊孩子。
換做是他自己，絕對忍不住一巴掌上去, 也難為爺爺脾氣好不扇他。
為了能省點事，爺爺就乾脆一直把他帶在身邊, 不管乾什麼都帶著一起。
那份踏實感, 讓周世轍一直記到了現在。
本來想過去搶安安奶瓶看他會不會哭的周世轍, 外套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拿起來一看, 是他媽媽打過來的電話。
周世轍下意識走進了室內電梯，走到二樓陽台上這才接通。
“喂？”
“世轍, 爺爺奶奶現在在你旁邊嗎？”
聽見這句話後，周世轍看了一眼外麵飄著的雪花，輕聲回答道：
“不在，你有話可以直說。”
“你弟弟現在情況很不好, 醫生說如果不積極治療的話, 可能一輩子都要在療養院裡麵度過, 他的精神狀態也不適合讀書。”
說到後麵的時候, 周母聲音裡甚至帶上了哭腔。
周世轍隨著她說的話越多，眉頭越皺越緊，聽見她低低的啜泣聲響起, 沒忍住直接打斷道：
“所以呢？你們希望我做什麼？”
電話那頭的哭聲瞬間止住, 周世轍現在甚至連失望這種情緒都消失了，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漠然。
他就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有其他目的的話, 他母親絕對不會打這通電話過來。
“世轍，你爺爺奶奶疼你我們都知道，你說的話他們肯定會聽的。醫生建議，我們最好順著石頭的意思來，我可以把醫生說的錄音發給你，我這一次沒有說謊。”
“你小時候我們沒把你帶在身邊，現在總不能讓你弟弟也這樣吧？”
“石頭說他想讓爺爺對他像對安安那樣好，哪怕隻是幾個月的時間也好。”
“我跟你爸爸可以出錢請保姆照顧安安，保證把他照顧好。”
屋內其實並不冷，但周世轍卻覺得像是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深呼吸一口氣勉強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理智的開口問道：
“所以……你們是把曾經對我的愧疚，彌補在弟弟身上嗎？”
“我還活著，我沒死。”
強調完這個事實後，周世轍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為什麼他們會覺得對弟弟更好，這就是對他的彌補，他明明還在這裡。
電話那頭的周母沉默了很長時間，才結結巴巴地說道：
“可是世轍，你現在已經長大了啊，你弟弟他還小。”
周世轍仿佛回到了過去小時候，成為一個一心隻想爭奪父母關注的孩子。
他的沉默讓電話那頭的周母越發著急，說話也開始語無倫次。
“世轍，你真信那道士批命的話嗎？什麼叫做命中有爺爺，這種鬼話一聽就知道是故意糊弄人想騙錢的！”
“再怎麼樣，他也比不上你弟弟啊，你弟弟身體裡流著的可是跟你一樣的血。”
周世轍隱約能聽見有往這邊走的腳步聲，噠噠噠明顯小短腿倒騰的很快，壓下所有情緒回答道：
“你的電話我就當沒接過，以後也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了，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說完後掛斷電話，手機剛塞進衣服口袋，安安就出現在他視野範圍中。
安安小肉手上捏著一個叉子，上麵插著一塊蘋果，跑這麼老遠白嫩的臉頰上微微泛紅。
“哥哥，嘗嘗~”
踮起腳尖喂到哥哥嘴邊，周世轍咬下蘋果後乾脆把安安給抱了起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養成了一個隻要不高興就抱一抱安安的習慣。
確定哥哥開始咀嚼，安安嘿嘿笑了一聲，湊過去用腦袋對著哥哥蹭蹭，然後才奶聲奶氣說道：
“哥哥帶我去吃炸雞~”
周世轍幾乎是下意識想要把這個臭小子剛賄賂他的蘋果吐出來，安安已經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大眼睛一眨一眨，看起來無辜的不行。
“不行。”
“哼！”
安安氣的鼓起了腮幫子，還磨了磨牙，凶巴巴的模樣讓周世轍嚴重懷疑，這小家夥隨時都計劃著湊上來咬他一口。
“最近不方便出門，爺爺會懷疑的。”
“哥哥，工作，帶我一起。”
為了吃到惦記了這麼長時間的炸雞，安安甚至替哥哥把借口都想好了。
看他這幅執拗的模樣，周世轍明白今天這個炸雞他是非吃不可，無奈湊過去用鼻尖輕輕蹭了蹭他的臉。
“明天，今天不行。”
“好耶！”
抱著安安去玩具房裡陪他玩了一會兒積木，一直到安安手上戴著的手表鬨鐘響起，坐在那裡的小家夥瞬間就爬了起來。
“哥哥，我等會兒再過來。”
上個月爺爺的朋友給奶奶介紹了一個專門替人調養身體的藥膳傳人，他們把人請到了家裡來。
說是藥膳，實際上也是藥，味道不太好聞。
周爺爺又是一個非常倔強的老頭，在他脾氣上來了的時候周奶奶勸著都沒用，也就隻有安安叉著腰監督，那些藥膳才不會浪費。
在安安走後，周世轍拿出手機給自己在國外的好友發了信息，詢問他弟弟現在的情況。
得到的結果跟他母親說的差不多，小孩子在大腦還沒有發育完全的情況下心思太重就不好，在古時候就有太聰明的孩子容易早夭這個說法。
過於執著一件事，現有的醫療手段沒辦法治愈，隻能建議父母多滿足孩子的心願。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這件事的話，周世轍還真不知道他母親居然一直懷揣著這種想法。
因為她覺得當初道士批命是假的，所以才一直覺得他們對安安那麼好不值得。
但實際上周世轍壓根兒就不在乎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隻知道本來被醫生斷定活不下去的爺爺挺了過來，而爺爺對於那件事深信不疑。
就算隻是為了哄爺爺高興，他也願意寵著安安。
更何況在這件事情上，從頭到尾安安都是最無辜的那個。
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因為周石的嫉妒心就要被送走，不管是誰都會覺得這種做法荒謬。
再者，就算批命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是假的，安安親爺爺救過他爺爺的命這件事總是真的。
周世轍被爺爺教導的非常出色，從來沒像是他父母那樣理所應當的覺得爺爺的東西未來屬於自己。
對於爺爺想留給安安他沒有任何意見，爺爺對他的教導、給他提供的人脈資源，足以讓他創造出一個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
他父母一直覺得爺爺是不可翻越的大山，甚至連超越的想法都從來沒有過。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跟父母提起自己想比爺爺更優秀時，他父母非但不支持，反倒還在一邊嘲笑他愚蠢。
隻有爺爺奶奶，一直相信他能做到，並且堅定的站在他身邊陪著一起。
周世轍拿起安安剛剛弄亂的積木幫他搭好，他很慶幸在自己塑造三觀的年紀裡接受的是來自於爺爺的教育。
除此之外，他父母明知道爺爺現在把安安看的比眼珠子還重要，還要讓他幫忙說服爺爺把安安送走，再把周石給接回來這種話。
那是要把安安送走嗎？
那明明是希望他也被爺爺趕出家門！
他又不是四五歲的小朋友，小的時候鬨脾氣爺爺會哄一哄，現在大了鬨脾氣爺爺才不會給他留什麼情麵。
更何況醫生叮囑過很多次，爺爺千萬不能受刺激，他父母卻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過。
周世轍把安安要的積木弄好後也下了樓，周爺爺正坐在餐桌前聳著肩膀，皺巴著臉盯著麵前的藥膳。
藥膳裡麵中藥味非常濃鬱，就連客廳裡都能聞到一點味道，也難怪爺爺不愛吃。
安安小小一個人站在旁邊，叉著腰擺出一副凶巴巴的姿態。
“快點吃！”
“安安啊，爺爺現在還不餓。”
“不管，就要吃。”
安安努力爬上了凳子，拿起勺子舀了喂到爺爺旁邊，周爺爺再也拖延不下去，隻能硬著頭皮吃掉安安親手喂過來的藥膳。
看爺爺這幅苦哈哈的模樣，周世轍沒忍住彎了彎唇。
按照最近這幾天的情況來看，吃完後爺爺會鬨一會兒的脾氣，等安安吃完小點心再去把人給哄好。
很快就到了過年的時候，在大年三十這天遠在國外的周父發了一個視頻邀請過來。
好歹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周爺爺沒有拒絕，接通後就看見他們一家子在過年這天還都在病房裡，比起之前心軟了不少。
“爸，你……吃過飯了嗎？”
“嗯，你們呢？”
“還沒有，打算等下去吃，爸……我讓世轍跟你說的那件事情，你考慮一下嗎？”
“什麼事？”
周爺爺下意識看了一眼被小孫子哄著剝蝦的大孫子，他最近根本就沒提起過和他們有關的事，看來這件事是被瞞下來了。
“他沒跟你說嗎？”
“沒有。”
那邊的周世轍隱約猜到是誰打過來的電話，知道他父母想說的是什麼，就用手肘輕輕戳了戳安安。
憑借他們兄弟倆的默契，安安迅速跑過去抱住爺爺手臂。
“爺爺，給我泡奶粉。”
“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