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1 / 2)

魔鬼的獻禮 雲上淺酌 15974 字 4個月前

葉淼白著臉, 睜大雙眸。

周遭的嘈雜與乾戈聲,都如潮水般消退了個一乾二淨。從深淵裡滋生出猙獰的爪牙, 惡意地捏碎了她最後的一絲僥幸心。

過去的一幕幕回憶, 以及偶爾在心底閃現的疑惑,在這一刻, 終於得到了撕裂重組。

在黑暗中巧合的相遇, 愛向她撒嬌、與她同病相憐的神秘少年貝利爾, 肆意玩弄她、總能窺探到她心聲的怪物,他們對光明神如出一轍的蔑視和鄙夷, 黑發紅眼的“魔鬼之子”,貝利爾與先王之子對應上的年齡與特征……

難怪, 難怪貝利爾和怪物從來都沒試過同時在她麵前出現。還有, 作為被囚禁的受害者, 貝利爾卻一點也不像她那麼害怕怪物……

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怪物就是貝利爾, 貝利爾就是怪物。

那麼說來,她不久前的懷疑, 根本不是想多了。

趴在貝利爾心口試探時,她分明聽到了心跳聲。也就是說,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已經發現了她的疑心了。

這段時間裡, 和她日日為伴的, 到底是一個多麼善於偽裝的邪惡東西……

她想不通自己有什麼價值, 值得他大費周章地分飾成一光一暗兩個角色來戲弄她, 隻是因為惡趣味嗎?

那麼,她今天猝不及防地識破了他的把戲,終止了這場漫長的玩笑,又會迎來怎麼樣的下場?

葉淼顫抖著籲出口氣,荒謬、驚懼、以及被愚弄後的茫然和憤怒,不間斷地衝擊著她的心竅。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抬起頭興師問罪的勇氣,隻想落荒而逃。

仿佛覺察到了她退卻的心思,衣料摩挲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貝利爾忽然收緊了環抱她腰部的手臂,從背後將她整個人納入了自己的懷中,嚴絲合縫地摟住了。

猶如盤桓的毒蛇勒緊了獵物,將獵物肺腑中的空氣擠壓殆儘,以至於後者隻能直起脖子,以獻祭一般的姿態,竭力喘息。

耳根陡然一熱,她難以置信地感覺到自己的耳垂落入了一個濕熱的口腔中,像果凍一樣,被舌頭卷住了,發出了輕微的一聲“嘖”。

葉淼渾身哆嗦。日積月累的親昵習慣,在她的身體裡印刻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幾乎是瞬間,抵抗的尖刺就塌了,雙膝亦在無可救藥地發軟。

好在,貝利爾沒有再做更過分的事,很快就鬆開了口,俯下身來,唇若即若離地貼在她耳邊,猶如魔鬼送出惑人的氣息:“不要害怕我。葉淼,我不會傷害你的。”

本來,他還沒打算這麼快叫她知道真相的。

人類有個詞叫“關心則亂”,果然有它的道理。細心如他,也會有不小心露出馬腳的一天。

不過,發現了也不是什麼麻煩的大事。

反正,不管怎麼樣,她都逃不掉了。

雖然已經知道貝利爾並非善類,不過聽到他這句“不會傷害你”,葉淼還是想到了來到弗蘭伊頓後,自己遇到的重重陷境。圖書館的驚魂,九頭蛇的襲擊……如果不是他留下的氣息庇護了她,她肯定早就一命嗚呼了。

是的,他什麼都有可能在撒謊,惟獨“保護她”這點,沒有摻入一絲虛假。思及此,葉淼竟真的沒有一開始那麼害怕了。

貝利爾微微一笑,牽起她受傷的那隻手,冷不丁地低頭啄吻了一下,又伸出舌頭,閉目舔了舔

葉淼敏感地縮了縮手,定睛一看,發現那道在割開繩索時不小心附贈的傷口,就在這一吻的功夫間愈合了。連疤痕也看不見。

這個世界上,唯有精靈族的光魔法才可以在瞬間治愈傷口。很顯然,貝利爾並沒有用光魔法。

葉淼一陣失神。

這種媲美於神的浩瀚力量,到底從何而來的?

貝利爾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知道你有很多好奇的事。”貝利爾撫了撫她的臉:“不要心急,你馬上就會得到答案了,跟我來。”

葉淼如夢初醒,猛然發現,到現在為止,根本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個憑空出現的少年。

就連她也好像被施了一層障眼法,成了士兵們眼中的透明人。實在是詭異至極。

那廂,在大王子的命令下,殿內垂敗的叛軍都戴上了鐐銬,一個個被押送進了大牢。

至於那位意圖在混亂中襲擊葉淼的宰相小女兒,被撞飛到牆上後,昏到現在還沒醒來。鬨了這一出後,大王子妃是肯定做不成了,不過看在宰相的份上,大王子也不會真的要她的命,隻是命人把她抬了下去,尋找醫師治好病,再進行問罪。

女王被扶到了內殿,及時服下了解藥,緩解了腹中疼痛後,不顧體力還未恢複,就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看見滿地桌椅掀翻的狼藉,以及頹然跪在地上的二王子,女王的神色悲哀且複雜,仿佛一夜瞬間滄桑了幾倍。

雖說她偏心,但二王子終究是她的孩子,一點感情也沒有是不可能的。兩個親生兒子的矛盾竟然大到了要兵刃相見,鬨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其中一方為了爭奪王位,還不惜毒害她——對一位母親而言,這樣的打擊一定是巨大的。

隨著叛軍被押走,很快,這裡的囚犯隻剩下了跪著的二王子了。

也許是忌憚著二王子與暗魔法的勾結,唯恐他下去後會找機會逃跑,大王子沉聲吩咐道:“押下去後立即給他搜身,之後單獨關起來,除了我之外,誰想見他都不能放行。他說什麼話都不要聽,彆掉以輕心。”

士兵的長官點頭道:“是,殿下。”

兩個士兵朝二王子走去,準備依言扭送他離開。可還沒接近,二王子就直起身來,不甘地低吼道:“等一下!”

大王子冷冷一笑:“怎麼了,我的弟弟,想狡辯的話,不如留到之後再說吧。”

“這一次是我技不如人,小看了你。輸了就是輸了,我沒什麼好辯解的。”二王子頓了頓,赤紅的視線投向了不遠處的女王:“但是在此之前,我還是想聽聽母後你的回答——我到底什麼地方比不過哥哥,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偏心?”

女王望著他,嘴唇一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還是難堪地低下了頭,沒有吭聲。

“母後,回答我!”二王子不允許她逃避,神色染上了幾分歇斯底裡,咬牙切齒道:“回答啊!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十幾年,最後關頭了,我卻連知道答案的資格也沒有嗎?!”

他話音剛落,房間一角,忽然傳來了一個帶著笑意的陌生少年聲音:“她其實對你沒有不滿,隻不過是你們的父親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有差彆罷了。”

此話一出,眾人順著聲音看去,這才如夢初醒地發現,這裡不知何時,多出來了一個黑袍少年。卡丹的公主正和他親密無間地貼在一起。

障眼法是魔鬼的把戲,當他不想你看到時,就算駐在你的麵前,你也不會注意到他。

大王子的手按住了腰間的劍,警覺道:“你是什麼人?”

貝利爾牽住了葉淼的手,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每一步,殿中燈火就躍動一下,愈發昏暗。剛才還站了不少士兵的大殿,被黑暗蠶食了邊界,閒雜的人等都悄然消失了。除了他與葉淼,在場的就隻剩下女王,大王子,以及被五花大綁的二王子而已。

不用說,這肯定是貝利爾的手筆。在禁地裡時,他也能輕易地製造幻境,將長廊扭曲成囚室。

但大王子和二王子,顯然都沒見過這種鬼打牆一樣的情景,原地一起傻眼了。

漫天星鬥旋轉,貝利爾踱步到了月光下,完全展露出了他的容貌。

女王眼睛撐得極大,極度的驚駭與恍惚在瞳底交織,顫聲道:“你……你竟然複活了……”

貝利爾挑了挑眉:“看來陛下還記得我是誰。”

大王子伸手扶住了女王,迷惑道:“母後,什麼複活?你認識他嗎?”

“他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二王子捏緊了拳頭道:“什麼叫做我們父親的分量有差彆?你知道什麼?”

“字麵意思。一個孩子的父親是自己心愛的人,而另一個孩子卻是政治聯姻的產物,態度又怎麼會沒有差彆。”

本來不太關心母親為何偏心的大王子,聽到這裡,臉色也變了。

眾所周知,女王第一任丈夫是一個早逝的無名貴族。他的身份從來沒有對外公布過。隻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這任丈夫是誰。

但實際上,就連關係最親密的大王子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何許人也,很小時候去詢問女王,也總得不到答案。這也是使得大王子自小叛逆,與女王離心的原因之一。

為什麼作為兒子也不知道的秘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少年,卻好像一清二楚?

葉淼最初並不明白貝利爾把話題拉到了女王的兩任丈夫上的意圖,也有些迷惑。不過他不是無緣無故說廢話的人,這絕對涉及到了她一直想知道的秘密。

大王子緊緊盯著他:“你到底想說什麼?你知道我父親是誰?”

貝利爾將食指豎到自己的唇邊,笑了一笑,瞥向了女王:“陛下,我想,與其讓我全說出來,還是由你自己來滿足他們的好奇心比較妥當。”

眾人都轉向了女王。

女王臉色灰敗,力氣好似瞬間都被抽調走了,緩緩地擠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其實我很早就有預感……當年的事,遲早會有瞞不下去的那天。做下了醜陋之事的我,遲早會遭到神的譴罰。今日我的後代相戕,就是報應……”

“你長大了,也許是時候告訴你我隱瞞了那麼多年的秘密了。”女王看了大王子一眼,垂頭,被回憶拽入了久遠的漩渦中:“根據現在對外的說法,我十二歲前都是在弗蘭伊頓外的王家莊園長大的,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很多人並不知道,早年我母妃的侍女曾被買通,趁著她生孩子的晚上,眾人手忙腳亂之際,將健康的孩子替換為一個死嬰。真正的小公主,也就是我,被連夜送走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成為了一個紡紗女工的孩子。直到十二歲那年,無意中得知了真相的父王才派人把我接了回弗蘭伊頓。”

葉淼暗暗吃驚。

原來女王有過這麼一段經曆。對於愛麵子的王族來說,後宮鬥爭、公主走失,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的確不好對外公布。

不過,這又和女王的兩任丈夫有什麼關係?

“我永遠不會忘記,我被接走的時候正是秋天,漫山遍野都是金燦燦的麥穗。從馬車裡走出來的,是一個俊美又耀眼的金發男孩。”女王的聲音變輕了:“我和這個男孩都對彼此一見鐘情,在回去的路上,就墮入了愛河。”

大王子激動道:“這個人就是我的父親?”

葉淼也聽出了這層意思。

奇了怪了,落難的公主和迎接她的貴族少年相愛,不就是一場很普通的邂逅嗎?為什麼女王要對這任丈夫的身份三緘其口,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肯說?

除非……這個貴族少年,並不是可以和她光明正大結合的身份。

葉淼心裡一頓,有了個荒謬的猜測,忍不住悄悄看了身邊的貝利爾一眼。他倒是一臉平靜。

“我被找回的時候,我的母妃已經過世,而且,還沒有查出當年陷害她的奸人是誰。為了不橫生枝節,除了我父王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我還活著的消息。隨從們接我回去時,也隻是對我說,我是一個弗蘭伊頓的貴族流落在外的孩子。自然,這個接我的少年,事先也不知道我是什麼人,隻是奉命行事,順路帶我回去而已。”女王的身體顫了顫,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回到弗蘭伊頓後,我恢複了公主的身份,同時,也發現了自己永遠無法和那個男孩在一起。因為,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大王子的表情瞬間變得鐵青。

“知道了這個真相後,我們立即就分開了。可之後那幾年,還是藕斷絲連,還意外地有了一個孩子……”女王抬眸,看向了大王子:“我很想生下這個孩子。紙包不住火,還沒有訂下婚約的我,不能被人發現懷孕,隻好躲到了郊外的莊園去,謊稱和一個無名貴族有了一段短暫的婚姻,這才名正言順地——誕下了你。”

大王子他,居然是女王和先王的……

葉淼已經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這……這也太混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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