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1 / 2)

魔鬼的獻禮 雲上淺酌 7760 字 3個月前

滴答, 滴答。

淩晨兩點半, 寂靜的房間中, 空氣有一絲絲濕潤, 一絲絲的涼。斷線的水珠滴落在地的聲音,清晰得讓人毛骨悚然。

年久失修的木地板發出了咯吱咯吱的乾啞響聲。慘白的月光忽明忽暗, 從屋頂垂吊下來的燈在嘶嘶地閃動著。

正對著床尾的牆壁上有一個壁櫥。把手塗著雪白的漆,已經微微乾裂脫落了。櫃門上一橫橫的百葉窗下投落了邊緣凹凸不平的條狀影子, 門縫嚴絲合縫地閉合著。

這是一個很老式的西式壁櫥了,狹窄的內部隻放了一些雜物, 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木頭氣味, 有點讓人作嘔。

瘦弱的女孩縮在壁櫥之中,屈起雙腿,赤|裸的雙足來不及套上襪子, 十根腳趾頭恐懼地痙攣著, 摳住了對麵的木板。緊張地顫抖著的雙手交疊在一起, 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將所有的啜泣聲和劇烈的心跳聲都壓抑在喉嚨裡, 不敢發出一丁點的響動, 唯恐此刻在房間裡徘徊的“人”會發現她的存在。

已經分不清手心的濕意到底是橫流的涕淚,還是被生生嚇出來的冷汗了,連睡裙的前襟也被打濕。在屈起的大腿與心口之間,皺巴巴地塞著一封還來不及寄出去的信件。

缺氧讓她有些許眩暈,分不清時間流逝的快慢,隻覺得度秒如年。

從躲進來開始, 大概已經過去半小時了吧,差不多是身體的極限了……

那種滴滴答答的聲音已經消失了,那個衝著她來的東西,應該已經離開她房間了吧?

紅腫的眼皮被淚水浸得冷冰冰又火辣辣,女孩戰戰兢兢地朝手心微微嗬出了一口濁氣,終於鼓起勇氣,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想了想,僵硬的身體往下趴去,想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看看外麵是什麼情形。

然後她看到了一雙青白的眼珠。

外麵的東西四肢長得不似真人,麵條一樣趴在木地板上,以幾乎扭斷脖子的姿勢,透過壁櫥的縫隙從下往上,在靜悄悄地,直勾勾地偷看她。

她的心肺急劇收縮,被懼意的荊棘刺破,驚駭得急忙往後一退,氣管卻仿佛被扼住了。

……

“女士,這位女士,飛機馬上要降落了,請把椅背調直。”

葉淼的眼睫猛顫,驟然從冗長的夢魘中驚醒,喘著氣,把遮光的眼罩拉下來後,眼眶紅紅的,還有輕微濕意。她有點茫然地抬頭,看見了過道上藍眼睛的空姐。

見到她終於醒來,空姐耐心地再一次提示她飛機快要降落了,請她把椅背調直。

葉淼如夢初醒,忙歉意地笑笑,照做後,順便把小桌板也收了起來。

白光燈下,這個東方女孩的印堂隱隱發青。空姐關切地詢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得到否定的回答後,才款款離去。

腰間的安全帶勒得她有點難受,曆經了十多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又片刻不停地轉機,會疲憊也是在所難免的事。葉淼籲了口氣,擰開礦泉水瓶連灌了幾口,才找回了些許冷靜。

身邊傳來了一個和善又好奇的聲音,說的竟然是熟悉的中文:“小姑娘,你也是去M國旅遊的嗎?”

葉淼怔了怔。這是一架小型飛機,她登機比較早,一坐下就戴上遮光眼罩補眠了,沒注意到和她坐在同一橫排的乘客竟是一對母女。

在飛機的顛簸中,葉淼笑了笑,解釋道:“不是旅遊,我是去讀書的。”

“哇,很厲害啊!”那女人露出了一臉“果然是同胞”的表情,迅速放下了戒心,熱情地和她攀談了起來:“以後都要在M國工作了嗎?”

“我是交換生,隻會在M國逗留一年。工作的事,還說不定。”

葉淼就讀於國內一流的省立大學的數學係。省立大學時不時就會推出和外國高校聯合舉辦的交換生項目。對方並不是什麼野雞大學,而是世界知名的高校,名額有限,僧多粥少,一向都擇優錄取。

具體去哪個國家、哪座城市的大學都是隨機選取的,唯一能保證的隻有同專業。

葉淼報名後,憑借平時的優異表現,順利取得了一個名額,大二這一年將在M國的聖蒙蘭卡市度過,就讀於知名高校A大的數學係。

唯獨欠缺了一點運氣的地方是,此次去A大的名額隻有一個,換言之她這趟旅程沒有伴兒。不過,這也正好是一個鍛煉生活能力的機會。

在葉淼和那位健談的母親說話時,坐在中間座位上的小女孩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葉淼的笑容,忽然紅了臉,拉住了她的袖子,天真地說:“姐姐,你好漂亮,你是公主嗎?”

葉淼被這女孩的想象力逗笑了。

聖蒙蘭卡當地時間中午12:00,飛機平穩地降落在機場。一出機艙門,寒冷的風就迎麵刮來,把薄有睡意的人都凍得一哆嗦,清醒了。

機場的洗手間空無一人,石英洗手台閃閃發亮。從水管流出來的水比冰塊更瘮人,手指一會兒就凍紅了。葉淼一邊洗手,一邊抬起頭,看到鏡中映出了一張沒什麼血色的臉。

她是從小到大都不缺誇獎的那類人。學習了八年的芭蕾舞的優勢,便是讓她擁有了讓人稱羨的體態。雙腿筆直修長,脊背挺拔,永不駝背。優雅的儀態與氣質在同齡人中顯得非常拔群。容顏亦是讓人過目不忘的清豔,雙目燦如明珠,眼尾常帶酡紅。

不過現在在明亮的燈光下,蒼白、憔悴與隱隱發黑的眼圈都無所遁形,實在有點對不住旁人的溢美之詞。

葉淼垂眼,把水龍頭擰緊了,指腹有些許打滑。

在飛機上夢見的,不是尋常的噩夢,也不是惡俗的電影情節,更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真實存在於她記憶裡的驚魂一頁。

或者說,是無數驚魂事件中微不足道的一頁。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和彆人有些不同。在幼兒園做老鷹抓小雞的遊戲時,她時常會看見兩個麵目模糊的陌生人佝僂著身體,拽住最後一隻“小雞”的衣服。被拉著的孩子卻渾然不覺。

輪到葉淼做隊末的小雞時,那兩個“人”會牽著手,朝她陰陰地咧著嘴笑。

葉淼嚇壞了,她能隱隱感覺到從那兩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不似活人的氣息,一邊大哭一邊縮到老師的懷中。結果卻沒人相信她描述的東西,其他孩子還說她在撒謊。葉淼這才明白,有些東西,隻有自己才能看見。

過不了多久,被那兩個“人”拽過衣服的孩子,一個高燒肺炎,另一個就在自己的小區門口被高空墜物砸傷,當場就重傷不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