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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不遠處的樹蔭下,薄蘇抬起了頭,看著他們走過來的方向。

他在這裡等了有一段時間了。軍校校規森嚴,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他人宿舍,薄蘇詢問過樓下的安保人員,得到的答案是夏野不在。

看見他和林恪知一起回來的時候,薄蘇略微鬆了口氣。

奇怪的感覺正在他的心裡發酵,從池晝闖進中央體育場的休息室,說夏野是“他的向導”的那一刻起,薄蘇的心情就變得非常低落。

像吃了一整顆酸檸檬,怎麼想都覺得不舒服。

中央體育場的休息室裡,薄蘇克製著自己追出去的衝動,他的心裡有兩道聲音輪番出現,一道聲音對他說,追出去,夏野是你的向導,命中注定的向導,不能讓他被彆人搶走了,這道聲音很明確,一字一句都清晰得可怕,清晰得讓薄蘇都有些懷疑,這是否是他真正的想法。

另一道聲音則是小得多,安靜的告訴他,不要輕舉妄動,給夏野一些空間,他需要做出選擇,每一對哨兵向導都是這樣的,需要一些時間做出選擇。

兩道聲音交替出現,在薄蘇的大腦裡輪番播放,不論他怎麼努力,都沒法讓這兩道聲音消停下去。

中央體育場的休息室裡,薄蘇整個人陷在沙發裡,抱著自己的頭,夏野的身影不斷從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似乎比任何事物都清晰。

薄蘇大概花了十分鐘才使自己冷靜下來,空氣之中,夏野的氣息已經很淡了,走廊裡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他們走了。

薄蘇幾乎是鬆了一口氣,難以抑製的狂熱從他的掌心中褪去,他好像又能掌控自己了。

他回到了看台,準備繼續上實戰課,聞一海卻對他投來了詫異的眼光。

趁著其他學生不注意,聞一海將他拉到了一邊,問:“你沒去追他?”

薄蘇心情煩躁,指節不自覺的握成握拳,捏得哢哢作響。

他聲音喑啞,回答:“他要跟他走的。”

聞一海眯起眼睛:“你沒阻止?”

薄蘇抬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我憑什麼阻止?”

聞一海被他噎了一下,想說你追不到就追不到,乾嘛對我這麼傲,卻又在想到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時憋了回去,隻是訕訕的說:“喜歡不就得去追嗎?”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回來了,薄蘇的心情更加煩躁幾分,他上下打量聞一海一番,總覺得軍部給他安排的這位“導師”有點不靠譜。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最終,薄蘇隻是冷冷的撂下了一句話,就離開了看台,把聞一海氣得在後麵吹胡子瞪眼睛。

校園裡吹著風,沉悶的風,薄蘇在學校裡逛了幾圈,漸漸生出幾分無聊的感覺。

這地方是真的沒什麼好玩的。

除了夏野。

咀嚼著這個名字,薄蘇的心情又好了一點。他去了夏野的宿舍,安保人員告訴他,夏野不在。

薄蘇不想離開,他感覺自己迫切的想見到夏野,於是站在了樹蔭下等待。

最初,他不是一個人在等,馬路的另一邊還有幾個哨兵,一見到他過來,就露出了防備的神情。

不排除那幾個哨兵故意想讓他聽見他們的對話,總之,那些人的話語一個勁兒的往薄蘇耳朵裡鑽,在這種時候,哨兵經過強化的五感令人覺得分外累贅。

“薄蘇來乾什麼?他該不會真的覺得夏野喜歡他吧……”

“人家今天剛跟夏野搭檔過,跟我們可不一樣,我們的信全塞在林恪知

的鞋盒子裡呢,這怎麼能比。”

“搭檔過又怎麼樣?誰不知道夏野根本不來學校。”

那群人哄笑起來,擠眉弄眼的看著他,薄蘇心頭火氣上湧,直接穿過馬路,站在他們麵前,冷聲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薄蘇,知道你厲害,但學校裡可不興打架啊,”那人笑得賤兮兮的,“你剛轉校過來,還不知道吧?夏野一開學,就放話說自己不需要哨兵。”

“然後入學考核上把我們都撂倒了,”旁邊的人補充道,“我建議你還是彆折騰了,沒用的,人家是sss級黑暗向導,真的不需要哨兵。”

另一人朝他招手:“就跟我們一樣,看看過個眼癮就好了。”

礙於校規,薄蘇隻是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你們不了解他。”

換來的是幾道“你瘋了”的目光,誰都知道他前兩天剛轉校過來,根本對夏野沒什麼了解。

唯一的交集,就是今天的實戰課。

薄蘇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但奇怪的是,他根本不在乎他們怎麼想。

他的心臟鼓噪著,直至夏野出現後,才漸漸的平息下來。

“夏野!”樹蔭之下,薄蘇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夏野麵前,“你去哪裡了?”

他神情焦急,語氣不由得重了幾分,莫名帶上一點怪罪的味道,令夏野微微詫異。

“跟恪知出去了,”夏野朝林恪知那邊一指,“你找我有事?”

薄蘇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林恪知正站在馬路對麵,低頭數著樹叢裡的花,一副百般聊賴的樣子,注意到他的視線,林恪知抬起頭,朝他比了個耶。

“沒什麼事,”薄蘇說,“就是想問問你,明天的實戰課還一起嗎?”

理由是他隨便找的,就是想跟夏野多說兩句話。

“明天嗎?我不行,”夏野本來有點心不在焉,他在想很多事情,機甲大賽和夏芷的病情,實在沒什麼餘裕來分給校園生活了,但聽見薄蘇說起明天的課程,他還是略微收回了心神,“我有事。”

他抬起眼,視線落在麵前的人身上,這才發現薄蘇顯得有點狼狽。

少年人仍舊穿著軍校的製服,不過有點臟了,下擺沾著點灰塵,夏野敏銳的發現,他的手掌上有幾道擦傷。

他在課堂上見到薄蘇的時候,薄蘇的眼神桀驁不馴,狂得像是一匹孤狼,現在,那雙桃花眼裡藏著絲脆弱,隱隱還帶著點祈求。

夏野看不得這樣的眼神,微微歎了口氣,問:“怎麼回事?”他指著薄蘇的手。

“沒事,”薄蘇滿不在乎的說,笑起來露出一口糯白的牙,又有點不羈少年的感覺,“跟彆人打了一架。”

夏野皺眉:“為什麼打架?”

他朝薄蘇伸手,示意薄蘇讓他看看傷口。

薄蘇唇角一翹,將手放在他的手心裡,給他那幾道血痕,聲音軟下去,可憐巴巴的說:“為你。”

夏野的指尖撫過那幾道血痕,薄蘇立即將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小聲叫道:“好痛好痛。”

“痛嗎?”夏野恍若未聞,手上一用力,擠出幾滴臟血,“我以為哨兵都不怕痛。”

薄蘇:“……”

他真想知道池晝都給夏野灌輸了些什麼。

“怎麼可能不怕痛,”薄蘇聲音更小,抬起一雙桃花眼,直勾勾的看著他,“五感敏銳,會更怕痛。”

夏野的動作頓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極快的反問了一句:“是嗎?”隨即鬆開了他的手,“處理好了,回去用酒精消消毒就行

。”

薄蘇有一瞬間的怔愣,他明顯的感受到夏野的心思飄去了彆的什麼地方,他觸及不到,又心癢難耐。

“還有事嗎?”夏野轉身,準備上樓。

“你明天有什麼事?”薄蘇沒想到他走得如此乾脆,緊追幾步,有點不甘心的問,“要和彆人搭檔嗎?”

他又開始緊張了,心臟跳得極快,沒來由的想起那幾個哨兵說的話,說話時都泛著一點酸:“我不是介意你跟彆人搭檔,我隻是想說,跟我搭檔,勝率有保障。”

夏野搖頭:“我明天不在學校。”

“為什麼?”薄蘇攔在他麵前,不讓他上樓,“遇見什麼麻煩了嗎?”

夏野停住了腳步,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

薄蘇驟然收聲,他意識到自己有點急躁,半餉,他才低聲表示:“我是說,有什麼煩惱的話,可以跟我說,我幫你解決。”

“薄蘇。”夏野開口,淡淡的叫著他的名字。

“哎!”薄蘇應了一聲,湊到他的麵前,試圖逗他開心,“你相信我,我可以幫忙。”

“我不是不相信你,”夏野語氣更淡,“我隻是覺得你幫不了我,不用費心了。”

“啊?我都不知道是什麼事,”薄蘇顯然有些失望,他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顯得像隻被主人拋棄的大金毛,滿臉都是委屈,“你告訴我,我才會有辦法,”他的聲音低下去,又問,“是秘密嗎?”

夏野隻是看著他,搖頭。

“請你相信我,”薄蘇顯得分外認真,那雙桃花眼低下來,溫柔的注視著眼前人,“我們不是搭檔嗎?”

“隻是搭檔過一次。”夏野糾正他。

“以後還會有很多次,”薄蘇追在他的後麵,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希望你給我個機會。”

他不確定夏野有沒有聽見,隻看見夏野的腳步頓了一下,繼續走進了那棟樓裡,背影漸漸消失。

下一秒,酸澀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薄蘇咬著牙齒,感覺自己的心裡多了一個空洞,令他覺得難受。

薄蘇在智腦上按了幾下,向軍部發出了申請:“我想調一下夏野的資料。”

那邊坐著一個中年人,神情肅穆,有一頭花白的發,穿著軍部的製服,從肩膀上的勳章來看,他的等級不低。

中年人坐在一張扶手椅上,鷹隼似的眼睛盯著薄蘇:“你調他的資料做什麼?我說過,不要隨意聯係我們。”

“他拒絕了我,”薄蘇失魂落魄的說,“我想看看我跟他的匹配率大概有多少。”

“他沒有參與過匹配,軍校裡沒有他的匹配率資料,”中年人發出一聲冷笑,“薄蘇,你連這都要我們幫忙,還要你有什麼用?”

下一秒,薄蘇掐斷了鏈接,狠狠踢了一腳地上的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