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2)

小良藥 白糖三兩 15623 字 4個月前

第28章

白芫站在不遠處,隻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

她隻是覺得不忍心,這麼久以來,她從未見過太子在任何人麵前露出這種表情。

低微到……小心翼翼。

那以前呢,太子以前也是這麼對待薑小滿的嗎?

這些事太子隻會和阿肆說,她很好奇除了臉以外,如此無趣普通的薑小滿,是如何讓高高在上的周攻玉動心。

一個是貴如雲霞的儲君,一個卻是賤若草芥的藥引,二人分明不該有什麼牽扯。

“我不回去。”小滿盯著周攻玉,又重複了一遍。

他耐心地哄她:“我知道,不會讓他們帶你走的。走吧小滿,該喝藥了。”

以前不是這樣的,隻要他輕輕一招手,她就會提著裙子跑向他,從來不會有遲疑。

小滿很驚訝周攻玉會來找她,但一想到薑恒知也來了,不得不懷疑他是要幫著薑恒知帶她走。在他好言好語安撫了幾句後,她仍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白芫看不過去,補了句:“韓公子在找你。”

小滿抬頭,立刻就要起來。

周攻玉抿唇不語,伸手要去扶她,小滿卻自己扶著嶙峋的山石起來,蹲得太久連腿都酸麻了,才踏出一步便感到眼前一黑,險些栽倒。

他穩穩地扶住,隱約聞到了小滿身上苦澀的藥香,想起太醫說的藥浴,麵上不禁發熱。

“小滿,你還真的在這兒?”

韓拾找了許久,見到白芫立刻跑了過來,卻也不想見到這一幕。

小滿眼神亮起,語氣是掩不住的欣喜,與見到周攻玉時相比截然不同。“韓二哥!你真的來了?”

她站穩朝韓拾走去,與他錯身而過,衣料短暫拂過他的手掌。

藥香仿佛還未消散,人卻已經不在了。

周攻玉什麼也沒說,默默看著自己的手掌,片刻後才轉身。

“見過太子殿下。”韓拾俯身行禮。

“起來吧。”

他有許多話憋不住,見到小滿就急著全部說出口:“小滿,告訴你個好消息,那個欺負你的薑馳被我在書院按在地上揍,然後他不知道哪根筋壞了,好端端跑到禦花園衝撞了皇後,被打了板子,那個程郢還墜了馬,胳膊都摔折了,今日在找大夫接骨呢,看他還怎麼囂張。”

小滿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得意的表情,對她而言程郢和薑馳是否受傷與她無關,但見韓拾高興,她便配合的笑了笑,回身望向周攻玉的時候。他仍舊站在假山投下的陰翳中,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卻不再上前。

“殿下?”小滿輕喚了一聲。

周攻玉一笑:“小滿,回去喝藥吧。”

江所思到小滿院子的時候,見到韓拾毫無顧忌的在太子麵前晃,心道一句不好,立刻扯著他就往一邊走。

“誒誒,表哥你拉我做什麼?”韓拾還不配合地掙了一下。

他沒好氣地說:“莫要多言,跟我出來。”

小滿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兄長這是要做什麼?韓二哥闖禍了嗎?”

周攻玉將藥碗遞給她:“興許是因為在國子監闖禍了,不會怎麼樣的。藥快涼了,喝吧。”

說著,他將一塊糖喂到她唇邊,動作極其自然。

小滿愣了一下,搖頭道:“不用了。”

言罷,端起藥碗,屏息一飲而儘。

周攻玉眸光暗了暗,看她被苦到表情都扭曲了,又不忍失笑,把糖遞給她。“還是吃了吧。”

小滿瞄了一眼,賭氣一樣,更堅定地說:“不用了。”

他也不強求,隻是覺得眼前的人還和過去一樣,隻是不再親近他,性子卻沒怎麼變。

到現在為止,一句重話也不曾對他說過。

她朝院門看了一眼,沒見到韓拾,又喪氣地收回目光。

“怎麼了?”

“韓二哥是因為我才受罰的。”她有些愧疚。“我好像又在給他們添麻煩。”

“他不會這麼想的”,他頓了頓,覺得自己好像在給韓拾說話,又補了一句:“我也沒有覺得你是在添麻煩。”

這些時日他雖沒有出現在小滿麵前,卻時常出入威遠侯府,讓人送了東西,雖然她並未收下,卻是不再抵觸他的靠近,也算好事。

“謝謝殿下。”

她一開口,他又覺得心裡不舒坦了。

“我能問殿下一件事嗎?”雖然她心中懷疑,卻無法印證,如今周攻玉來了,她想,他總歸是知道地。

好像沒有他不懂的事。

周攻玉隱約猜到了小滿想問什麼。“你且說,我都會告訴你。”

“薑丞相……”她如今也不肯稱父親了。“他在西街,是不是有一個外室。”

那女子見到程郢並不意外,必定是知道薑恒知的身份,可他不是說隻愛程汀蘭一人,永不變心嗎?

周攻玉眼眸微沉。“薑月芙的病沒有好,你走後幾月,她舊疾複發。”

小滿猛地抬起頭看著他,黑亮的眼瞳睜大,膝上的手緊攥成拳,似是極力克製著什麼。

“他是不是……又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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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周攻玉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聲道:“你莫要為此擔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們傷你分毫。”

聽到他的話,她心裡竟隻覺得好笑。

要是放在冬至那日說出口,她現在一定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好笑。

你還有我。

那時候他是這麼說的吧。

可是現在她有了很多人,已經不需要他了。

小滿忽然起身,一言不發走進了屋子,將他獨自留在院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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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攻玉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又將視線放在了藥碗上。

他在院中靜坐片刻,方才離去。

知道了林菀的事,小滿更不想見到薑家的人了,也不想麵對周攻玉。

若不是陶姒,她不會苟延殘喘到今日,或許早就死在冬至了。

從前她隻覺得命運弄人,這是她的不幸。

可如今,她隻覺得薑恒知冷血。

薑月芙的命是命,難道旁人就不是了嗎?

若有的選,誰會想生下來做藥引,誰願意替另一個人去死。

他對程汀蘭情深義重,對薑月芙視若珍寶,憑什麼要用彆人的性命來成全。

小滿呆呆地坐在屋子許久,最後又想起來,被江所思帶走的韓拾一直沒有回來。

她還沒和韓二哥說幾句話呢……

*

相府中,如今正不得安生。

桌上的茶具花瓶皆被掃落,碎瓷鋪了一地,絨毯上有點點血跡。

房中充斥著哭喊、怒罵、歇斯底裡的瘋狂。

薑月芙嘴角掛著一絲血線,眼裡遍布血絲,伏在地上抓起碎瓷就要劃向自己脖頸。

程汀蘭哭腫了雙眼,緊緊抱著她,央求道:“放下吧月芙,很快就能撐過去,你能撐過去,若你出了事,娘可怎麼活啊!”

兩個婢女將她牢牢按著,手勁兒用得大了些,在她手腕留下紅痕。

程汀蘭看著眼淚又流個不停。

“讓我死……放開!放開我,我不要活了……為什麼是我!憑什麼我要遭罪……”薑月芙哭得嗓子都啞了,終於放棄了抵抗,疼得身子都在發抖。

程汀蘭抖著手從櫃子裡翻找起來,終於找到了壓在最下麵的一包藥粉,顫巍巍的拿起來,又回頭看了眼痛不欲生的薑月芙,還是下定決心走向她。

就在她打開紙包的時候,薑馳衝過來一把將藥奪過,厲聲道:“娘,你糊塗了!”

薑月芙疼得臉色蒼白,唇瓣幾乎要咬出血來,瞪大眼望著他:“給我……你給我!”

程汀蘭捂著臉痛哭:“你姐姐她太疼了,你就讓她挺過這次吧,下次就不用了,就這一次。”

平日裡,母女二人是端莊溫婉的好模樣,如今卻發絲淩亂,滿麵都是淒慘的淚痕。

薑馳心痛,卻無可奈何,將藥包緊攥著,雙目猩紅。

“這藥用不得!這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這樣隻會害了她!”

說這些話的時候,薑月芙仍是狼狽的在

掙紮,額上泛出冷汗,嘶啞著哭出聲,一聲聲地求他。

他不忍再聽下去,無視程汀蘭的呼喊,拔腿就要離開,走路時牽動了傷口又疼得一抽。

齜牙咧嘴的抬起頭,又猝不及防撞上了薑恒知。

他臉色陰沉,像是強忍著怒火。

見他這模樣,薑馳多少也猜到了。“她不肯回來?”

薑恒知冷哼一聲,麵色隱怒未及答話,程汀蘭就先一步衝出來,毫無儀態地攀著薑恒知:“

為什麼不回來,夫君你怎麼能不把她帶回來!月芙怎麼辦啊,月芙撐不住了啊……這是她姐姐,隻是一點血而已,讓她回來啊。”

不知是說了什麼,又刺激到了薑恒知,他扯下了程汀蘭攀著她的手臂,猛地一耳光打再薑馳的臉上。

力度之大,直接將站立不穩的薑馳打翻在地。

“夫君!你這是做什麼?”

薑恒知身居高位,向來注意言行舉止,連對下人都極少苛責,在府裡鮮少有過疾言厲色的時候。

此番動手,的確是因為怒極。

“我行事自有分寸,並非未曾告知過你,不許去找林菀!”他深吸一口氣,指著程汀蘭。“你管好程郢!他姓程,卻三番五次插手相府的事務。我憐你與她姐弟情深不曾說什麼,可如今卻是變本加厲,我再三說過,林菀的事我心中有數,你為何還要去為難她!”

他說完後,程汀蘭哭得停不下來,質問他:“你既然心裡沒鬼,為何不許我弟弟和阿馳去看她!為何堅持要將她安排在府外,還幾次去探望她。分明派了下人去,你去做什麼?我怎知你到底是為了月芙,還是為了你自己!”

程汀蘭的嗓音有些尖利,聽得他眉頭緊皺,手顫了半晌也沒做什麼。

哭泣聲和絕望的嘶吼,安慰、爭執、痛苦的呻|吟聲,都聚集在了這個院子裡。

混亂又可悲。

薑馳背後的疼痛,時刻提醒著他在宮裡遇到了什麼。

嘴角的傷口也讓他想起那個為了薑小滿而和他打起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