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討厭我,恨不得我去死,又為什麼來找我?”
小滿才發現,整個薑家,她最看不懂的是薑馳。
他不是程郢,對自己的姐姐愛護到了極致,寧願傷害彆人來換得她的安穩。
也不是薑恒知這種高高在上,心狠手辣偏裝作情深的偽君子,更不是薑月芙這種從小被心疼,用旁人的血供出來的大小姐。
薑馳並非從小就這麼討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或許是總跟著程郢的緣故,他就開始對她口出惡言,處處讓她不痛快,像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厭惡她到了極點。
但這些惡意究竟是怎麼來的,她也不在意了。“你跟我到底有什麼仇?明明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
薑馳本如青鬆筆直的身形,站在她麵前總是顯得高大,此時再看,卻又不覺得了。
低下的脖頸如同鬆枝被雪壓彎,一點點地沉下去。
片刻後,他吸了一口氣,仍是低著頭沒有看她,語氣帶著咬牙切齒,壓抑著複雜的情緒:“薑小滿,你說得對,我確實討厭你。”
他抬起臉,麵上滿是淚痕,卻露出了當初在薑府一樣的笑,滿是惡意,又莫名悲涼。“我就是要你不痛快,我就是要纏著你,你又當如何?你就算死了,也是薑家的人。”
白芫看著薑馳,覺得他實在是不對勁,然而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又說不出來。
小滿不想再理會,隻當他是被寵壞了,轉身走進書院。
薑馳沒有攔,他來這趟,就像是在威遠侯那次一樣,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然而不等他離開,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轉過身。
韓拾扛了杆銀槍,披著落日的餘暉,橙黃的光暈映在身後。
他皺眉,掛上了一個挑釁的笑。“怎麼著,特意來這兒找打?<ahref=://></a>”
薑馳握緊了拳,眼中滿是戾氣。
白芫送小滿回屋,聽到了院子外的動靜。
小滿疑惑:“好像有什麼聲音?”
白芫不想多管閒事,淡淡道:“你聽錯了。”
“哦。”
她聽話地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
韓拾比薑馳的年歲要大,又是從小習武的,很快就把薑馳揍得毫無還手之力,放了兩句狠話就走了。
等回了書院,他正有話想和小滿說,站在她門外思忖著如何開口時,門突然就打開了,嚇得他一抖,呆呆地看著她。
“韓二哥?”
韓拾輕咳一聲。“小滿,我有事想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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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並肩坐在堂院的地板上,燈籠的光照在他們身上,光影綽約,生出了幾分落寞來。
“韓二哥你真的要走嗎?”她雙手放在膝上漸漸收緊,語氣也漸漸變得低落。
韓拾深吸口氣,堅定道:“是啊,我必須走,邑人又在邊關侵擾百姓,妄圖侵占我們的城池,我要保家衛國,守住我爹娘守住的國土,他們黃泉有知,一定會誇我是個好兒子。我姑父他們不讓我參軍,是為了我好,可我不能聽。男子漢大丈夫,為守住河山拋頭顱灑熱血,是我心甘情願,即便有朝一日戰死沙場,也是死得其所。”
小滿怔怔地望著他,隻覺得今夜的韓拾,眼裡就像是裝了星空,是最最好看的模樣。
可她還是覺得眼眶發酸,眨了眨眼,便有熱淚滾落。
她沒想到會這麼快,然而再一想這些時日他和周定衡走得那樣近,整日整日的不在,一時間都好解釋了。
以前她看那些話本的時候,也經常看到講行兵打仗的,卻隻覺得想象不出是何種模樣。
雖不曾見過真正的戰場廝殺,她也知道是要死人的,滿是殘肢斷臂,血流成河。
之前在薑府的時候,她就聽說一個副將被敵軍劈成了兩半。
小滿身子顫了顫,話裡帶了哭腔:“我……我害怕。”害怕他回不來,害怕這個拉她重活一次的人不見。
韓拾無奈地摸著她的腦袋:“怎麼還哭了,這麼舍不得我?”
她點頭,眼淚流的更厲害了。“你要完完整整的回來,一根指頭都不能少,我不要你拋頭顱灑熱血,你好好回來……”
韓拾突然笑了一聲,伸手將她摟到懷裡拍了拍,認真道:“我保證完完整整的回來。”
“這次不會去多久,也沒有那麼嚴重,再說了,又不是立刻就走,哭什麼,我還要陪你捉魚呢。等邊外的事解決,冬至的時候我會回來看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少年的玄袍融於夜色,而眼中閃著的光,她畢生都不會忘。
那是將她從雪地裡撿起來,給她一個家,給她親人的韓拾,是世上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