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馳被拎回薑府,薑恒知正被薑月芙氣得不輕,得知他去找了小滿,氣憤到親自動手。
而薑月芙沾了百花泣,戒掉那是比扒皮抽筋還痛苦的過程。
薑恒知讓人將她關在院子裡嚴加看管,連程汀蘭都難以去探望。
兒子不再討父親的喜歡,女兒沾染了百花泣,外室也被接進府。
程汀蘭感到眼前灰暗一片,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陰雲就沒再散開過,一直到現在,她已經看不見光了。
書院那邊,小滿調整了收取的報酬的事,沒過幾日便來了兩個學生,第二日來的時候還帶了幾個姑娘。
有人提著一小袋米糧,也有拿了雞蛋的,更甚者背了一籮筐乾柴。
她們穿著粗布衣衫,年紀也各不相同,齊聚在這裡,都是為了學些東西。
小滿將她們聚在一起,沒有要上課的意思,反問她們以後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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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一筐柴火的名叫付桃,是她們中年齡最大的。
付桃比其他幾個女孩都要不同,她們多是要識字後回去幫爹娘算賬,或者是能嫁個更好的夫家。
付桃卻想不到自己該做什麼,她隻是問:“我隻想找個活兒計,不被賣出去。”
她們家孩子太多,吃飽都是問題,更彆說讀書識字了。她來這裡之前,還怕自己的乾柴書院不會收。她隻會燒火做飯,力氣小連種地都會被嫌棄,爹娘會把她隨便嫁出去賣錢。
她什麼也不會,所以才希望讀了書能學到東西。
每個人的需求都不一樣,小滿稍微了解後,心中也有了一套辦法。
至於筆墨紙硯,也不能再白給,不然會被浪費。
她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是要她們自己拿東西來換的,換多少就用多少,總好過不懂珍惜。
既然要授學,那就不能學非所用。
她們需要什麼,就教授什麼,而不是一味將詩詞歌賦天文地理硬搬過來。
有人為了消遣,有人是為了更好的生存,自然不能教授同樣的東西。
小滿和她們圍坐在一起,說道:“我們要先學識字,之後呢,想學詩詞歌賦的和學農時算數的隔一日,相互錯開。若都想學也隨你們,但日後一定要聽話,今日我先告訴你們上學要做什麼,你們且聽好了……“
等學生送走了,小滿站在簷下看灰暗的天空。
霧靄沉沉,風雨將至。
空氣中都凝結了悶熱的潮氣,呼嘯的狂風如鵬鳥飛過,塵土和樹葉被卷著亂飛,一片混沌模糊。
遠處天際的白光像灰布上的一道裂縫,要撕裂這沉沉的天地。
小滿的衣裙也被大風吹得狂舞,嬌弱的身軀迎風而立,像是一隻脆弱又不屈的蝴蝶。
她絲毫未動,麵色沉靜溫柔,似乎眼前是什麼很好看的場景。
不多時,大雨傾盆而至,鋪天蓋地地澆滅一切燥熱,濕潤的水汽裡混著泥土的氣息。
小滿的衣袖被微微打濕了些,白芫過去拉了她一把,皺眉道:“這有什麼好看的,一會兒淋濕了又要著涼?”
這話聽得十分熟悉,好像從前也有人喜歡這麼說。
她伸手去接雨水,露出的一小節皓腕上是斑駁的舊痕。
“當初知道自己要死了,我才覺得活著是件很好的事,連鳥鳴花香都讓我舍不得,風霜雨雪好看,萬物都好看。”
已經過去了很久,她卻始終忘不了當初的恐懼,那時連著好幾日都不願意睡覺,寧願多看幾眼風景,感受陽光灑落肩上的溫暖。
回到京城也許不是什麼好的決定,可最壞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而每到天寒的時候,那種滲進骨頭縫裡的陰冷疼痛,不斷的提醒她有些事情忘不乾淨。
她本來不用整日喝藥,也不用經曆病痛,不會做噩夢被嚇醒。
“我不會一直留在京城,等書院像樣了,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
白芫:“我以為辦女學是你的誌向。”
雨露空濛,激烈的雨聲將她的話語擊碎,顯得飄忽遙遠。
“不是,我的誌向是好好活著,活得開心一點。”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她確實沒那麼多的想法,就連辦女學這件事都是偶然。本意是見許多女子不了解自己的身體,連得病了都羞於啟齒,於是才編撰了芳菲錄,結果大多數女子不識字,以至於書名都不認得。她這才想起根本原因還是要讓女子讀書,於是才有了辦女學的念頭。確實是一時興起,也不怪人說她天真愚蠢。
她隻是比較幸運,如果隻有她自己,肯定是什麼都做不成。
大雨下了整晚,閃電霎時間照亮黑夜,暗沉的夜空傳來轟鳴雷聲。
小滿卷著被子坐起來,她記起薑恒知新出生的孩子,應該是要過滿月禮了。
再一想到薑月芙,她心中不由煩悶起來。
馬場相見時,她險些沒認出這是薑月芙。
遮不住的疲態和眼中隱約透出的陰鬱,都讓她渾身不適。
從前在薑府,她不是這樣的人,也不會用那麼重的香氣。連帶著薑馳,好像都變得奇怪了。
第二日,還是那些學生,褲腳鞋尖都是泥濘,臉上都是初次上學的歡欣雀躍。
“誰今日學得最好,就能從我這裡拿走七品齋的糕點。”
七品齋的糕點,放在平日她們想都不敢想。
幾個學生單是為了吃糕點就積極了許多,小滿也不禁感慨,果然都是些小孩子。
*
大雨衝刷過後,枝葉碧綠蒼翠。
水珠折射出晶瑩的光點,如琉璃般滾落,砸在水窪發出清脆聲響。
周攻玉正出神地走過廊廡,驀然有冰涼滴落在鼻尖。
他眨了眨眼,抬頭看向虯枝盤繞的藤蔓,語氣極輕,自言自語道:“花要謝了。”
東宮的紫藤已經要敗了,可小滿還沒看過呢。
服侍的人勸道:“殿下,您整夜未歇息,現在已經是巳時了。”
周攻玉神色如常,讓人看不出倦意,然而眼中的血絲卻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