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幾乎貼著頭剪下的頭發,破壞了她的美麗,有一種破碎感。
時恩沫知道,這也是實驗室的內容之一。
研究人魚麼,自然是哪裡都不放過……頭發他們也害怕是什麼寶貝,乾脆剃了來檢測研究。
蘇粟慌張地搖晃著自己的媽媽,卻搖不醒昏迷中的人。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了操作台上的那瓶藥。
——那是剛剛,陸空離對著時恩沫提出交易時,拿出來的藥。
他當時說:這藥可以用來治療時恩沫的同族。隻要用下,他們的傷口就可以愈合養好。
蘇粟瞬間門雙眼發光,手尾並用地朝著操作台爬過去,一把拿下了藥。
她倒出來一把,就想往母親的嘴裡塞。
“等等。”
一隻手拉住了她。
蘇粟轉頭,便看見時恩沫冷靜的臉。她有些著急:“她昏迷了!要趕快救救她!”
時恩沫:“我知道。”
這麼說著,她卻她輕柔而不失力道地,把藥從蘇粟的手中拿走。微微偏偏頭,示意她去看不遠處的陸空離。
陸空離此刻的神情,早已經不是痛苦了。
反而像是某種身居在黑暗之中的野獸。一邊舔舐傷口,一邊關注著外麵的動向……隨時準備著,自己出擊。
他關注的,當然是蘇粟和她手中的那瓶藥了。
可時恩沫的動作太快了。
快到,他甚至還來不及收起幸災樂禍的神情,也還來不及整理好,那瘋狂而陰暗的一麵。
蘇粟就是再傻,也能察覺到那濃重的惡意。
時恩沫操作著輪椅,走到了陸空離的麵前。
她舉起藥瓶,晃動了一下。
“蘇粟,這裡不是有陸醫生嗎?我想再問問他,這藥……到底能不能救人?”
陸空離的麵孔抽搐了一下。
他半倚在操作台下,身下全是血跡,臉上一片狼狽,金色眼鏡早已經碎裂在了一邊。
明明沒有了當初那個潔癖高冷研究天才的模樣,可內裡,卻還是一派冷靜。
似乎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似乎一切,都逃不開他的分析和計算。
哪怕到了窮途末路,他也認為以他的智商,能夠淩駕於這些人魚之上。
——直到現在。
直到時恩沫貼近他,晃動了那個藥瓶。陸空離才險些情緒外露。
他沉吟兩秒,果斷苦笑了一下。
“……這是最好的治愈傷藥,外麵貼著成分表。我們人類也會用的。它當然,是可以救人的。”
他說的斬釘截鐵。
時恩沫的雙眸裡,便浮上了一層冷淡。
其實倒也不能說陸空離錯了。
這藥的確是傷藥。
隻不過,是摻了點彆的東西的……傷藥。
原本的劇情裡,雖然“時恩沫”並沒有催眠慕憬,可她那原本柔弱而天真的性格,也很快被陸空離這個變態掌握。
陸空離最喜歡高高在上,玩弄彆人的心理和感情了。
所以,他利用“時恩沫”對於同族的感情,故作好心地為她創造機會,和同族在一起。
還提供各種傷藥、食物,讓她能夠照顧同族。
“時恩沫”簡直不要太感激這位好心的陸醫生。
殊不知,他們的交流、對話,都成為了實驗數據。
而時恩沫親自喂給同族的那些東西……則變成了束縛他們的鐐銬。
那藥裡摻雜了一種讓人逐漸失去心智,破壞大腦的東西。
一次兩次看不出問題。
長久下來,時恩沫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族,一個一個逐漸開始記憶減退、行動詭異、雙目呆滯……
最終,成為毫無心智的傻子。
他們失去了自我,忘記了一切。被關在實驗室裡,淪為了不斷落淚的賺錢機器。身上的肉剛長好就被割下,血液被常年連接著抽血機器,瘦到隻有皮包骨,卻連一聲都發不出。
藥物並不是真的藥,而是催命符。
而“時恩沫”,就是被親手設計,毒害同族的棋子。
……
陸空離很聰明。
在這個時候,他也想著如果能讓那些人魚吃下這些藥,甚至於讓時恩沫本人吃下……他就可以順勢翻盤,完成反殺了。
不過很可惜。聰明人總是太過自負,尤其是陸空離這樣,從來沒把人魚放在眼裡的人。
他即便再珍視時恩沫,也隻是把她看為實驗素材。
從來沒有把她當做過是生命。
因此。時恩沫沒有猶豫,直接從藥瓶裡拿出了一顆藥,塞進了陸空離的嘴裡。
陸空離想要掙紮。可他的手完全不受控製,隻能滑稽地在旁邊揮舞,毫無作用。
而時恩沫一摁陸空離的喉嚨,他便不受控製地把藥咽了下去。根本吐不出來。
時恩沫歪著頭盯了他一會兒,才開口。
“今天是第一天。不知道清醒冷靜的陸醫生,要幾天才會完全失去神智。你這麼聰明,你猜得出來嗎?”
她一點兒都沒有偽裝的意思。
就是要讓陸空離知道,她完全明白這藥的作用。她就是打算把陸空離的計劃,一分不改地,再還給陸空離。
不僅是斬了他的手,更是要摧毀他的全部。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這才是複仇,不是嗎?
陸空離坐在那裡,看著時恩沫,仿佛看見了惡魔的化身。
他第一次體會到,那種純粹的惡沒有落到彆人身上,而是被施加在自己身上時,所帶來的壓迫力。
剛才他還可以安慰自己還有清醒冷靜的高智商大腦。可現在……一想到那些曾經用過藥的實驗品露出的醜態,那種毫無神智、口水眼神橫流、自我毀滅的樣子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陸空離整個人都不受控製地發起抖來。
就像是皸裂的大地一樣,崩潰從地底傾泄而出。
無邊無際的恐懼仿佛岩漿,徹底淹沒了他。
“不要……不要這樣對我!!!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陸空離的麵具破碎了,他撕心裂肺地喊著。
然而實驗室裡的兩隻人魚,都隻是冷冷地看著他,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