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圈圈？
令月順勢看向會場中央, 馴獸師直接點燃八個大跳圈，呼啦一聲，熊熊燃燒的火焰瞬間掠奪去所有人的視線, 而在它的麵前，是一隻體型優美的雌獅。
馴獸師先上了一場獨白，簡單介紹了雌獅身份：“……這是我們馬戲團的馬戲女王，雌獅莉莉！”
他敲了敲木棍：“莉莉，跳！”
熊熊燃燒的大火圈，閃爍的火光映著前排的觀眾，彆說台下眾人，就是令月看見，也不免緊張起來，更何況，對於大多數動物來說, 它們對火焰天生就有畏懼心理。
這也是為什麼在野外，要燒起火堆的根本原因。
令月的視線落在雌獅莉莉身上, 這隻獅女王眼裡倒映著火苗, 毫無預兆地挺身起跳！
“啊！”滿場嘩然，一片尖叫！
隻見它跳過一隻隻火圈，隨著圈數越多, 火圈的高度也越大，最後竟然足足一人高, 這樣的高度以及燃燒的烈火, 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 狠狠攥住在場所有人的心臟。
馴獸師拿著木棍在底下敲擊，連續跳過七個火圈的莉莉喘了口氣，看向身後的男人。
他再次發號施令：“莉莉, 給大家跳一個，你可是最厲害的雌獅女王。”
他是誘哄的語氣，手裡小指粗的棍子卻一直敲著地麵，十分有節奏的緊湊督督聲攪得人心煩意亂，仿佛某種暗示。
令月本能地皺緊眉頭。
“太高了太高了！”耳機裡桑桑驚恐地聲音傳出來，令月一怔，女孩兒緊繃著嗓音：“好大的火圈，它一定會害怕的！”
“姐姐，能不能讓他們停下啊？”
就在這時，馴獸師忽然揮棒做出要打的動作，雌獅莉莉繃緊身體，忽然助跑幾步，猛地起跳，優美纖細的身形越過火圈，可愛厚實的爪爪穩穩落地。
它漂亮完美的動作讓整個現場一片死寂。
半晌後，掌聲雷動，全體歡呼！
刺激的眾人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而據馴獸師說，這才隻是開胃小菜，瞬間調動起大眾的興趣。
令月除外，她發覺獅子微微外翻的腳掌，走回自己的位置時，步伐再也不像剛才那麼輕盈。
桑桑一直關注著它，忍不住出聲：“姐姐，莉莉它是不是受傷了？”
令月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看不下去了，即使這場馬戲在其他人看來，是那麼的精彩絕倫。
桑桑忽然出聲，語氣裡帶著疑惑：“姐姐，為什麼那個人要拿著棍子啊？”她頓了頓，忽然說：“我知道了，是不是引導獅子的？”
台上的介紹人還在繼續：“下一場，小猴雜技！”
猴子滿滿好像無意識地扭頭，看向獅女王覆蓋住的腳掌，旁邊的熊西還在傻憨憨的聞嗅：“欸？怎麼回事兒，我好像聞到了燒焦的味道。”
“好香啊！”
下一刻，山羊一蹄子踹上它肥肥厚厚的大屁股：“我的老天爺，你這個憨貨不會說話就彆說，你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嗎？”
熊西不滿地看著它，再怎麼說自己也是棕熊大王，如果不是那些盜獵者，它肯定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的！
山羊怎麼能踢自己？！
熊西：“那你為什麼要踢我？”
山羊瞥了眼旁邊的雌獅莉莉：“你過來，我悄悄告訴你。”
熊西聽完，忽然自己拍上自己的腦袋，自責地小聲說：“我也不知道……”燒焦的是雌獅莉莉的爪爪。
它說著冷嘶一聲，想到自己爪子如果被火烤一下，那不就成烤熊掌了，熊西瞬間感同身受了。
還有這些馬戲團的壞人，當初的排練可沒這麼難，他看見雌獅莉莉要跳八個圈的時候已經嚇了一跳，平常都是五個，最多七個，第八個，那可真是拚了命，所以剛才向來勇敢的莉莉才會遲疑。
令月察覺到這裡的動靜，靠著敏銳的目力，看向趴在地上的雌獅莉莉，後者似有所感，它們的目光穿過重重阻隔，終於交織在一起。
一刹那，令月仿佛看見了一個不屈的強大靈魂。
即使身處困境，它也仍舊沒有放棄。
這時，猴子滿滿上場了。
它穿著五顏六色的小馬甲，推著一輛小車，大大的清澈的眼睛看著籠子外。
“督督——”
棍子的敲擊聲讓它猛地打了個激靈，旋即反應過來，騎上車，開始蹬車輪，可愛的小車上紮滿了鮮花，小猴子認認真真地蹬車輪，比起雌獅莉莉剛才表演的刺激，萌萌的小猴子更讓小孩子喜歡。
“哇，它好可愛啊，還會騎車車！”
令月聽見桑桑的聲音，這時，猴子握住車把的手動了動，它在會場裡繞著圈，卻遲遲不肯開始下一個動作。
馴獸師很不滿意，比較起凶猛的猛獸，殺傷力弱的猴子在他眼裡，就是隨意揉捏的玩偶。
“滿滿，放手。”
猴子滿滿仍舊一腳一腳地蹬著小車，繞著籠子騎，身後響起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滿滿，不聽話了？”
伴隨著要命的督督聲，猴子滿滿動作一滯，身上的小馬甲忽然被人拎住，它機警地站起來，仍舊逃不過被拎起的命運，下一刻，屁股就被狠狠打了一棍子！
“唧哇！”猴子滿滿瞬間痛呼出聲，聲音都變了調子，馴獸師在給了它一棒子之後，飛快撤離，陰鷙的目光盯著小猴子：“放手。”
不知何時，馬戲團的觀眾席上，有人沉默下來，還有一部分大聲嘲笑：“哈哈哈哈哈，猴子叫得好難聽，隻會騎車嗎？沒啥意思啊。”
下一刻，騎車的猴子忽然放開雙手，沒有固定的車把靠著推力向前，叫囂著不好看的觀眾不吭聲了。
等猴子滿滿從車上下來，全身的毛毛都被冷汗打濕了，然而沒有它休息的時間，猴子雜技可不單單是這些。
山羊和猴子同時上場，場地已經徹底煥然一新，布置上高高的架子和細細的鐵絲繩索，令月聽見馴獸師的聲音：“大家不要走神，接下來的演出一場比一場精彩，這是猴子雜技的最後一部分，也是最精彩的一部分——空中倒立！”
空中倒立？什麼空中倒立？
他們隻聽過空中飛人。
令月聽見後邊觀眾討論，朋友為他解惑：“這是馬戲團的拿手好戲，跟空中飛人差不多，不不不，比空中飛人還厲害！”
“你看著吧，絕對不會辜負你的票價的！”
“那我就看看，空中倒立是個啥東西。”
令月雖然用耳機，可她也開著視頻，能實時傳輸音頻和畫麵，剛才猴子被打的瞬間，她已經聽到小姑娘的驚呼。
“姐姐，我看到的不是這樣的呀。”
桑桑其實並沒有去過什麼馬戲團，被那個人渣父親接回家之後，他和後媽以及後母的孩子倒是去看過。
當時對方還向她炫耀：“可好看了，可惜你去不成，哈哈哈不過沒關係，我覺得你這種傻瓜可能連看都看不懂，略略略~”
“生氣啦？大傻瓜大傻瓜！你才不是我姐姐，有本事打我呀！”
後來，她偷偷在電視上，在手機上看馬戲團的表演，那些動物一個比一個厲害，它們會特彆多的雜技，帶著小醜帽的小猴子，看起來比她無憂無慮多了。
時間一長，看一場馬戲團表演幾乎成了她的執念。
直到今天，桑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現場直播，那隻她最喜歡的小猴子，剛才被狠狠打了一棍子，好疼啊！
她被後媽打屁股，也隻是用手拍，那麼硬的棍子，一定很疼很疼！
小姑娘在病床上咬著嘴唇：“姐姐，我不想看馬戲表演了，它們一定很痛苦，我不想看了。”
令月沉默一瞬，才說：“桑桑……”
“啊！姐姐它們在乾嘛？”桑桑突然出聲，打斷她的話，小姑娘震驚地看著手機屏幕。
“山羊爬上樓梯了，好高好高，姐姐我害怕！”
桑桑驚恐地看著山羊一步步拾級而上，背上是緊緊抓住羊毛的猴子滿滿，它低下頭，剛才冒出的冷汗又冒了出來，已經足足八米高！
想到自己的任務，猴子滿滿忽然仰著頭，大大的燈泡亮得像是一顆小太陽，它隻要撐起身體，就能摸到。
不行！
它甩甩腦袋，身下的山羊嚇得直接停了腳步：“我去，滿滿大哥你彆亂晃啊，我穩不住！”
此時，它們正站在台階頂層，和對麵遙遙相望，僅用一根牢牢固定的銀色鋼絲連接架子兩邊，這驚險的一幕，彆說要操作，就是看到這幅場景的觀眾都嚇了一跳！
“臥槽，這是要乾嘛？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天呐，要不要這麼拚？有沒有保護措施啊，就這麼真刀真槍地乾？”
“怎麼可能，你以為什麼是馬戲表演，這就是這家馬戲團為什麼那麼爆火的原因，他們是真的敢！跟同類型的國內馬戲團，完全沒有可比性！”
“牛掰！”
最初的震撼之後，他們滿心期待起來，完全不知道，這樣的精彩絕倫，是狠厲到極致的暴力輸出教訓出來的。
在此之前，也不是山羊和滿滿的組合，而是另一對名聲大噪的小羊和和猴子，後來，在一次演出中，它們出了意外，八米高台上一腳踩空，血濺當場。
前排的觀眾並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連慘叫都發不出，直接摔成肉泥的動物們，被它們身上滾燙鮮血噴滿全身。
後台的所有動物都看得清清楚楚，哈哈大笑的觀眾直接嚇懵了，片刻後，撕心裂肺的尖叫響徹雲霄。
事後，馬戲團老板花了大價錢當封口費，但是他絕不可能斷掉這個掙錢的演出項目，隻是心疼自己花的封口費，事後，晦氣地咒罵一聲：“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上台死，真是晦氣！”
後來，就選中了山羊和滿滿作為替代品。
即使已經訓練出十足默契，山羊也不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它緊張地刨了刨蹄子，僵硬得像隻機器羊。
猶豫不決間，底下傳來馴獸師的聲音：“大家稍等片刻，精彩表演馬上開始！”
明明觀眾都還沒催促，他已經看向高台上的小動物，敲了敲搭建起來的木梯子，感受到腳下的震動，山羊動作一頓。
“他、他開始催了，我們要開始了。”
猴子滿滿揪住它背上的毛，忽然站了起來，在一片驚呼聲中，山羊的四隻蹄子，踩上晃悠悠的柔韌鋼絲，每一步，都讓人刺激得冷汗迭出。
“臥槽啊，它真的站住了！”
“我的媽耶，這羊好厲害！”
山羊在上麵走，觀眾在底下叫，纖細的鋼絲晃晃悠悠，被重物壓墜得扯到極限，彎出好大一個弧度，好像隨時都要崩斷！
走鋼絲。
大多數隻是人類口頭上的形容詞，比喻危險到極致，現在卻真實上演！
令月在觀眾席，都差點兒忍不住站起來，她牢牢攥緊扶手，耳機裡傳出小姑娘啊地一聲尖叫，旋即是帶著哭腔的軟糯聲音：“姐姐好可怕，我不敢看，嗚嗚嗚，姐姐，能不能救救它們，馬戲團好可怕……嗚嗚嗚好可怕啊……”
令月瞬間擰緊眉頭，眼睛盯著鋼絲上的雜耍動物：“桑桑放心，姐姐一定會幫它們的，桑桑彆哭，眼睛會腫的，外公外婆也會擔心。”
小姑娘細細弱弱地抽泣，嘴裡一直喃喃說：“我不看了，姐姐，我不看了！”
“對不起姐姐，我、我……”
作為同樣緊張到忍不住屏住呼吸的人，令月還要出聲安撫小朋友：“好，我這就掐斷視頻，桑桑小朋友早點兒睡覺，不要再想了。”
令月頓了頓：“明天，明天一切都會變好的。”
她擰著眉心，想起之後的行動，輕輕呼出一口氣，要不了多久，馬戲團老板被抓，這些動物也會被國家妥帖地照顧起來，如果可以，令月希望能接回一些小動物。
和動物們待久了，看到這樣的畫麵，她真的很難不動容，而且，她也有這個能力。
那邊，病床上的小姑娘握著手裡的小綿羊公仔：“嗯嗯。”
對於她的話，桑桑從不懷疑。
桑桑躺在床上不敢睜眼，甚至害怕地縮進被子裡，腦子裡全都是剛才看見的一幕。
興奮的大人隻會看到刺激的表演，小孩子會關注動物們，問出在大人看來天真又可笑的問題：“它們害怕啦，可以讓它回去嗎？”
“嗚嗚嗚小猴子在害怕，媽媽快去救救它……”
視頻掛斷後，令月看向台上，山羊搖搖晃晃地走到鋼絲一半，按照這樣的速度，雖然慢一點兒，但也算有驚無險。
忽然，一道尖銳的哨子聲響起，馴獸師朝觀眾席躬身：“大家不會以為這就是最精彩的吧？”
他笑得燦爛：“彆忘了，我們要表演的節目是空中倒立，下麵，有請猴子滿滿，在山羊背上倒立給大家看！大家看看好不好！”
觀眾聽見後，差點跌碎眼珠子，在令月眼裡，山羊背上的猴子動作猛地僵住，接著，她聽到了三聲哨響。
毫無疑問，這肯定是馬戲團的指令。
搖搖晃晃的鋼絲繩上本就不穩，也沒有著力點，還要加上高難度倒立？
一部分人緊繃起心弦，令月已經聽到周圍人的討論聲：“這行不行啊，難度也太高了吧？”
“八米高，底下還是那麼軟的鋼絲繩，我的天，這要稍微晃一晃，全都得完蛋！”
“嘻嘻嘻，好刺激，我有點兒喜歡了。”
“怎麼看我乾嘛？我花錢買了票的，就該提供這樣的表演，不然我看什麼？”
“沒有一點兒良心！”
“你們有善心，你們怎麼跟我坐一塊？你們乾嘛掏錢買票，你們花了錢，馬戲團就會不停訓練動物，要說，誰比誰高貴啊？”
周圍一片沉默，不少人後悔地遮住臉，他們隻想著新奇，哪裡會想到背後的心酸。
還有一部分人，直接起身說：“我不看了！”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