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覺得自己怕是油儘燈枯了,準備了結一下心願,它想看看到底是誰,天天在自己家門口送食物。
沒想到,它看見了當年的男孩子,他趴在下水道附近,一點一點兒地扔進麵包,幾年不見,他長得高大又帥氣,如果不是熟悉的氣味,阿灰那雙渾濁的鼠眼,還真認不出他呢。
男孩子一邊扔食物,嘴裡還在念叨著:“多吃點,多吃點兒啊。”
身為一隻社恐鼠鼠,阿灰本來是不敢去見他的,可是,它藏不住咳嗽,一片寂靜中,輕輕的咳嗽聲特彆清晰。
男孩子扭過頭,看見一隻毛發都白了的小老鼠,它比當年小了一大圈,可是他還是能一眼認出來,這就是當年他在下水道裡碰到的鼠鼠。
他朝它打招呼,一眨眼,鼠鼠消失在深紅色的落葉裡。
這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它。
不久後,那些扔進去的食物再也沒有鼠吃了,生命枯竭的阿灰躺在食物壘成的小窩裡,作為一個社恐加肥宅,雖然沒有伴侶和孩子,可是它一點兒也不覺得遺憾。
它這輩子,倒也算幸福。
*
彆墅裡。
令月剛開門,尋寶鼠多多已經歸心似箭,呲溜一下飛出去,撲向一抹黑色身影,令月仔細看,才發現是出來迎接她們的玄貓女王。
它的身邊,是穿著小碎花圍裙的白澤,令月愣怔了一瞬,興奮的大黑吐著舌頭,抵著她的腿彎往前推:“主人主人,今天的飯菜好香好香呢!”
令月瞬間反應過來:“你會做飯?”
白澤點了點頭:“算是……會一點點。”
等到進屋,看到琳琅滿目的飯菜,令月都快驚呆了,這算是會一點點?
香噴噴的味道往鼻子裡鑽,倒是旁邊的大老虎君君,冷哼著說了聲:“虛偽!”
白澤推了推鏡框,不發一言。
其他小動物都有點兒不滿,主要是這段時間,大老虎君君化身杠精,白澤做什麼它都要懟一句,最碎嘴的鴉鴉忍不住出聲:“君君,你真的是大老虎嗎?不是工地裡的杠精轉世?”
大老虎君君氣得不行:“你們是我的朋友,還是他的朋友啊!”
“我要氣死啦!”
這是,向來慢吞吞的風水龜爺爺忽然出聲,十分具有研究精神地說:“按照常理來說,工地的杠筋應該不會成精的,這不太玄學。”
大老虎君君:“T^T”
它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家是沒有它的容身之地啦!
令月忍不住扶額:“君君,你到我身邊來。”
大老虎君君瞬間得意起來,晃了晃長長的毛毛,路過白澤時,它甚至晃了晃屁股,想把他一屁股掃到桌尾,總之,就是要離月月遠一點!
白澤微微勾唇,用隻有它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你忘了,她撫摸你,就是在撫摸我。”
大老虎君君頓時全身僵硬。
它、它根本不知道!
令月揉了揉它的毛毛,有點兒驚訝:“君君,你怎麼了?”
她以為又是一人一虎在鬨矛盾,撓了撓它的下巴,聽見它發出咕嚕咕嚕聲,才安撫它:“彆聽他說的,我們繼續吃飯!”
她說著,把肥嫩多汁的肉排放進君君的大餐盤裡。
對麵的白澤微微一笑,切好肉排,放進嘴裡,他邊吃邊饒有興趣地看向對麵。
忽然,窗外的新掛的銅製風鈴嘩啦啦響了起來,白澤收回視線,仿佛無意間掃了眼窗外。
明月皎潔,朗照夜空。
接下來的時間,令月忽然閒了下來,倒是玄貓女王,隨著寵物大賽cfa的逼近,玄貓女王嘴上蔑視敵人,行動上卻十分重視。
令月給予物質上精神上的一切鼓勵。
寵物糧管夠,果酒管夠,帶它去寵物店做了全套的賽級護理,為此,還鬨了一場不愉快。
她抱著玄貓女王和一個男人抱著的布偶貓一前一後踏入店門,令月直接提出要最全套的賽級護理,後麵的男人跟著出聲,也點了一套。
令月什麼反應都沒有,因為她根本連看都沒看,全副注意力都在玄貓女王身上,她低頭詢問玄貓女王,後者爪爪開花,喵喵喵地告訴她:“完全沒問題!”
“我可不是什麼都不會的小笨蛋,就算那些人在我身上胡亂抹什麼東西,我也不會掙紮的,你放心好了!”
這大概是玄貓女王一口氣說完的最長一段話,令月還有點兒驚訝。
這時,剛開始應答的店員驚豔地看著她懷裡的貓咪,玄貓女王早就不是當初的自己,令月這段時間的喂養和訓練,讓它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從外貌、姿態和精神就能看出來,這是一隻被人精心喂養,十分自由的貓咪。
在冬日的和煦陽光裡,它全身的毛發烏黑發亮,黑中泛紅,濃密且柔順,如同藍海裡一簇一簇的海藻,漂亮的琥珀眼格外清澈明媚,宛如漾起波浪的金色水麵。
同時,它的姿態又是高冷的。
作為一個老員工,她竟然有些發怯,忙不迭問令月:“這位小姐,請問您的貓咪叫什麼名字?”
“女王。”
令月剛出聲,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啞的嘲笑。
令月皺著眉頭看向他,一個中年男人,麵容英俊,他抱著手裡的長毛布偶貓,見她看過來,眼裡的不屑越發濃重,嘴上卻虛偽地解釋:“抱歉,我實在沒想到,有人會跟我的Queen撞名字。”
“不過,我的Queen可是上屆cfa,哦,還有上上屆的cfa冠軍,不知道你的女王,有什麼榮譽呢?”
他說話時,懷裡乖巧的布偶貓也動了動,喵喵喵地叫了起來:“哇哦,這隻貓好黑啊,它簡直黑得像顆煤球,哈哈哈哈哈。”
“果然,這次參加cfa沒白來,剛來就看見這樣的小黑煤球,笑死我啦!”
和它的主人一樣,沒有禮貌。
令月並沒回答男人的話,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整整三分鐘:“難道你覺得這樣的你很幽默嗎?我們素味平生,今天第一次見麵,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子,真的很丟臉嗎?”
男人顯然沒想到她會直接這麼說,臉上露出惱羞成怒的表情,但是,這時候,已經有不少人被他們吸引而來,那些目光才是讓他隱忍不發的源頭。
他縮在袖口裡的手握緊拳頭:“抱歉,對不起。”
令月:“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她說完,扭過頭告訴店員一些注意事項,這時,另一名店員走向男人,並且告訴他:“先生,抱歉,因為cfa寵物貓比賽,國內各地的貓咪齊聚一堂,小店人手不夠,您要再等一會兒了。”
男人一怔,旋即,看向令月:“她是最後一名嗎?”
店員一怔,反應過來後,點了點頭。
他環顧一圈,看到周圍各式各樣的品種貓,美短,虎斑,暹羅,緬因等等各種貓咪都有好幾隻,唯獨這隻可笑的土貓,除了它就再沒有其它土貓。
他頓時冷笑一聲,吩咐店員:“這裡就她的貓是隻土貓,一隻土貓怎麼有臉參加這種世界級的比賽,我趕時間呢,先給我的Queen做賽級護理。”
“你們跟她說一說,就說我出錢送她一次免費保養,讓她讓出這次機會,畢竟,土貓再怎麼打扮,也還是土貓,難道做一次賽級護理——”就能拿獎嗎?簡直癡人說夢。
誰不知道,這種貓咪是最爛大街,國內最泛濫最不值錢的品質。
這可是cfa寵物貓大賽,評委要是將冠軍頒給它?他就把頭摘下來,給她當球踢!
他還有理智,沒有說出後麵那些話,不過,這已經夠了,至少,令月一字不落地聽完了。
令月揚起眉梢,她選的頂級賽級護理一次近千元,這人還挺有錢,可是她缺錢嗎?
令月冷笑地看著他,直接告訴工作人員:“區區一千塊就想把我打發走?我不換!”
男人輕蔑地看著她:“那你想要多少?一萬?十萬?”
令月:“一千萬。”
“看你的樣子,應該很有錢啊,不會連一千萬都掏不出來吧?”
令月“嘖”了一聲:“窮逼!”
男人瞬間清醒,知道自己被她愚弄到,氣得胸膛鼓起,如鯁在喉:“你、你給我等著!”
他想到之前兩屆比賽,自己可是前兩屆的冠軍,這次來,就是為了蟬聯第三屆!不僅有豐厚的獎勵,還能宣傳出自己的名氣。
至於這隻黑不溜秋的小土貓,現在得意算什麼,等到賽場上,她看見自己之後,怕不是要被自己給嚇死!
他越想越暢快,仿佛已經看見了令月之後的後悔慘敗,不禁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說:“明天的比賽,你可一定要帶著你的小土貓來!”
“我等著看你怎麼被我打敗,千萬不要哭鼻子哦,小姑娘!”
火藥味濃重的話,讓圍觀群眾都有些驚詫,cfa比賽還沒開始呢,已經有人撂下話,一定能打敗對方?好大的口氣呀。
雖然她們都知道,以cfa的風格,確實不太喜歡國內的本土貓,更偏愛品種寵物貓,可是,誰敢這麼說啊?
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嗎?
仔細一看,作為參加兩屆的參賽選手,田玲猛地倒吸一口涼氣:“趙、趙岩?!”
此話一出,當即吸引來周圍無數目光。
雖然在其他人眼裡,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名字,可是,但凡參與過這兩屆的cfa寵物貓比賽就會知道,趙岩,前兩屆的冠軍奪得者,是無數參賽者想要攀登頂峰,獲得冠軍前的一座無法跨越的大山!
他和手下的布偶貓Queen也是他們這些回鍋肉心裡的大魔王。
幼貓組和絕育組不會有這麼多壓力,可是,作為成年貓組,他們一定會碰上!
刹那間,無數雙或震驚、或敬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趙岩不禁有些得意,扭頭看過去,令月早就坐道一邊的休閒椅上,正在低頭玩兒手機。
她那隻黑不溜秋好像煤球的土貓,已經開始洗漱了!
趙岩:“!!!”
從出名到現在,不知道多少人叫他趙老師,對他畢恭畢敬,她呢,她怎麼敢的!
但凡令月知道他的內心,都要罵上一句中二病,趁早治!
不過她不知道,倒也是件好事,指尖在手機滑動,令月在玩兒消消樂,完全感覺不到如芒在背的目光。
等她連闖二百關,對上都便是滿屋子敬佩的目光,時不時有人朝她豎起大拇指:姐妹NB!
令月一頭霧水,原來,就在剛才,趙岩眼睛都瞪酸了,令月彆說反應,連個眼神都沒有,反襯得他像個大傻子。
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然抱著貓,灰溜溜地離開了。
令月眨了眨眼,她根本不知道這回事兒,誰知道他會這麼……傻啊,不理他他還自己來勁兒了。
要令月說,這就是飄了。
第二天,她就在為期兩天的cfa寵物貓比賽上見到了對方。
彼時令月正在做準備,忽然聽見一聲冷哼,趙岩擠開人群,拎著包廂走了過來:“彆來無恙。”
令月看了看周圍,才發現他是在和自己說話,她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嗤笑,懵懂地抬眸,看著他,疑惑道:“我們……認識嗎?”
“抱歉,或者你可以說一下,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麵?我這個人有選擇性臉盲,記不住一些不太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