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是驚喜,強撐著想要坐起身,卻不慎動碰到小腹處的傷口,不由得“啊”地低呼了一聲……
“你彆起來了,我過來看看你就走。”白南生說道。
陳蘭芬喘了好一會兒,才把撕心的疼痛強壓下去,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南生”,就再也開不了口,眼淚嘩嘩流。
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她戰戰兢兢地走在人生的道路上,邁出的每一步,都精準無比的踏在錯誤的分岔路口上。
——她是被陳家祖母撿回來的棄嬰,從小就被虐待著長大。四周的鄰居都很心疼她,她十六歲那年,村乾部問她,需不需要單獨給她立個戶口。這已經是在向她明示,自立一個戶口是可以從陳家遷出去的!可她膽怯了,在村乾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中退卻,拒絕了獨立戶口。
她失去了第一次逃走的機會。
——在她第一次被陳大牛侵犯的時候,她哭喊掙紮得太淒慘,驚動了鄰居。好心腸的鄰居提著斧子過來,一邊大罵陳大牛,一邊隔著窗戶問她要不要幫助?她又膽怯了,隔著窗戶騙走了鄰居,然後徹底淪為陳家父子兄弟的玩物。
她失去了第二次逃走的機會。
——有一次她懷孕了,大約已經三四個月?然後又流產了,大出血不止。陳大牛怕她死了,就送她去了鎮醫院。醫生一看她的症狀就明白了,借著檢查身體的名義把陳大牛趕走,關上門問她,要不要報警?她也猶豫過,但實在害怕一個人無依無靠的生活,又怕陳家報複,最終還是拒絕。
她再次失去了逃走的機會。
——而這一次,明明她都已經嫁給了南生,明明已經脫離了苦海,怎麼又……
陳蘭芬嗚嗚地哭了起來,心如刀絞。
白南生就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吭聲。
“南生,以後你……還會記得我嗎?”她低聲問道。
白南生,“還是忘了比較好。”
良久,陳蘭芬低聲說道:“謝謝你,南生……是我不好,我太……混蛋了。”
白南生沉默許久,說道:“我媽已經幫你安排好了……”遂將唐麗人的安排說了一遍。
唐麗人呢,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雖然恨陳蘭芬欺騙了自己一家,但還是覺得陳蘭芬可憐——她又不是陳家的親生的女兒,現在離婚事發,說不定陳家人還會遷怒她!這會兒陳蘭芬剛生完孩子,正是一個女人一輩子裡最需要人照顧、最艱難的時刻。
憑她有什麼錯,都不該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於是唐麗人在護士的介紹下,找了個當地的女護工,付給對方一百五十塊錢,說好了等陳蘭芬出院以後,去這個女護工家裡住上三個月,由護工來照顧她和孩子,再提供一日三餐給陳蘭芬。
白南生又說道:“三個月以後,大約你的身體也基本恢複,就不要再回陳家村了,呆在城裡找份工作,總能活下去的。”
陳蘭芬有些猶豫。
——如果真按南生說的去做,她會不會吃更多的苦頭、比留在陳家還慘?以及,這個決定,是否會讓她已經糟糕透頂的人生變得更糟糕?
白南生忽然低聲說道:“其實我要感謝你……”
陳蘭芬愣住。
白南生說道:“謝謝你,讓我誤以為我和很多人一樣,擁有過一段愛情。也謝謝你,讓我知道……我根本不配擁有愛情。我更加要感謝你,不管是不是我用你那幾個哥哥的性命來要脅你,逼你簽下離婚協議……你也總歸是簽了。所以我要謝謝你,讓我們好聚好散……”
“以後,再也不見了。”白南生低聲說著完,轉身離開。
陳蘭芬呆愣愣的看著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
半晌,她才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南生!”
白南生又滿醫院的跑了一圈兒,終於找到了陳家父子。不過,他悄悄地躲在一旁,沒讓他們發現。他聽到醫生對陳父說道——
“陳大牛的情況不太好!他手腳都是粉碎性骨折,建議先住院治療至少一個月……作為患者家屬,最好不要讓他自己在家裡休養,很容易發生骨錯位的現象,一旦骨頭錯位了,嚴重的,要必須二次粉碎才能接好,而且很有可能以後都乾不了農活了。”
“陳二牛的情況稍微好一點,但是在驗血的時候,查出陳二牛有重度肝炎,這種病具有傳染性,你們家屬一定要重視啊,必須住院治療的……”
“陳三牛呢,比他兩個哥哥的情況都要好,建議住院一個月,校正骨頭的愈合就可以回家自行休養了……”
陳父哭唧唧地問,“大夫,那我這仨兒子都住院、都治療的話,得花多少錢?”
醫生歎氣,說了個天文數字出來。
陳父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陳三牛也一邊哭一邊大罵,“我們這次真的被陳菊香害慘了!要是蘭芬嫁了大哥,豈不是一點事沒有?也是你們太貪!覺得拿著白家的錢,再去娶個黃花大閨女回來,白南生就睡我們的破鞋、還替大哥養兒子……你們把人當傻逼呢!到頭來傻逼是我們……嗚嗚!隻有陳菊香,還在吃香的喝辣的嗚嗚嗚……”
白南生自然知道,陳家根本拿不出錢,供三個兒子住院治療。
這就對了。
隻要陳家的三個兒子成了殘廢,以後他們就沒辦法上門去尋仇。
對於南生而言,隻要家裡人能過上好日子,他不介意自己是上天堂或是下地獄。但他最希望的,就是可以變得更強大,可以庇佑家裡人一輩子。
現在已經解決完陳家的事,他就得趕緊回連隊去,將來好好努力,爭取立功,掙到軍功光耀門楣,成為父母家人的倚仗。
白南生微微一笑,離開了。
天色已經西沉,路上行人稀少。
白南生匆匆往家趕,卻在離家大約半裡路的地兒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少女神情愁苦,滿麵淚痕,穿著打了補丁的舊衣裳坐在路邊,麵前放著塊攤開來的乾淨包袱布,上邊兒擺著十來個頭繩。
他停下了腳步。
少女立刻注意到他,仰著臉,睜著一雙滿含希冀的淚眼,哽咽著說道:“大哥,行行好……求求你買幾個頭繩吧!”
白南生蹲下,問她,“家裡有難事兒?”
少女咬唇,“家裡隻剩下我和弟弟了,我弟弟他……生了病,得上醫院去。”說著,又抹了一把眼淚,卻倔犟地控製住哭泣,不願哭出聲音,“大哥,買些頭繩吧,給家裡的大嫂或者姐妹捎回去,她們會高興的。”
白南生低頭,看到了包袱上的頭繩,大多是用毛線繩和碎布頭編織的,配色挺還好看,手工也算精致。
“我有三個妹妹,她們和你差不多年紀大……”南生說道,“這幾個頭繩怎麼賣?”
少女,“一分錢一個。”
白南生,“我都要了。”然後摸出了一張大團結,遞給少女。
少女吃驚地看看他,又看看那張大團結,猶豫半晌,說道:“大哥,你這錢……我找不開。要不,這些頭繩就送給你吧!”
白南生,“那可不行。要是你找不開這錢,那就不用找了,趕緊送你弟弟上醫院去。這些頭繩我拿走了啊!”
說著,他把大團結放在包袱皮上,抓過那十來個頭繩,起身離開。
身後傳來“卟嗵”一聲響。
南生回頭。
少女跪在地上給他磕了頭,哭道:“謝謝大哥!謝謝大哥了!老天爺保佑您,您會一輩子幸福安康的!”然後緊緊抓著那張大團結,起身跑向遠處。
——他這一輩子,還會幸福安康嗎?
白南生先是苦笑,隨即又舒眉。
隻要家裡人好,他就好,可不就是一輩子幸福安康麼!
攥緊了手裡的頭繩,他加快了腳步。
等到他趕回家人暫居的小院時,聽到從院牆內飄出來的笑聲。
此時從老家來的大部分鄉親已經趕了回去——畢竟大多數人都不寬裕,都指著上工掙點兒工分。
隻有四五個年紀大的老人,被唐麗人勸住了。
唐麗人的意思是:你們年紀大了就不要像他們年輕人那樣奔波,好好在這裡休息幾天,我帶你們去醫院看看病。
——四叔公你不是青光眼嗎?
——七太婆你不是骨痛風濕痛嗎?
——六嬸你不是老哮喘嗎我領著你去看看中醫。
——八叔你腳板底長個了雞眼都好幾年啦,痛得走不動路,我帶你去醫院割了……等你們歇好了,病也看好了,我們再一起回去!
老人們又高興又感激。
白南生站在院外的台階下,靜靜地聽著院子裡響起一片歡聲笑語。
他也笑了。
但他不敢邁進院子。
在這個家裡,他就是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雖然知道父母家人已經很儘力的包容他了,他也拚命地想融入,可就是……
依舊有些格格不入。
這時,唐麗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這個南生!你說他悶聲不響的上哪兒去了?”
白南生正準備出聲——
他的傻妹妹白桃桃用脆生生甜潤潤的聲音答道:“哥哥上醫院去了!”
白南生一愣。
唐麗人狐疑道:“他上醫院去乾啥?”
桃桃,“哥哥害怕他一回連隊,陳家人就會回來欺負我們,所以他上醫院打探消息去……要是陳家人真好了,哥哥會把他們的手腳再打折,一定讓他們再也沒法子欺負我們……”
唐麗人有些不高興,“你哥哥告訴你的啊?”
“桃桃猜的!”
唐麗人輕罵,“這個混世魔王!”
這回輪到桃桃不高興了,“媽媽彆罵哥哥,他是好哥哥!”
——今天白南生的行徑,白桃桃全都看在眼裡。老實說,這個二哥的行徑,確實和惡霸沒啥區彆。可白桃桃也搜刮過原身小傻子的記憶,在原身的記憶裡,白南生和這家裡的每一個成員都沒啥兩樣。
以前在家務農的時候,他力氣大、動作麻利,乾活比誰都多。家裡人口多,四房人擠在一個院子裡,根本住不下。是他一個人上山伐木,把大樹拖了回來鋸成板子,搭多了一間房出來,又改造了閣樓,大房一家子才實現了人人有床睡的局麵。
他為了改善家裡的夥食,忙忙碌碌一刻也不停,見天的在山上轉悠。有時悄悄撿些山貨回來,有時避開人在山上設個陷井,半夜悄悄去陷井那兒查看,三不五時的撿隻兔子麅子之類的,又怕拿回來處理會驚動隔壁的李翠兒,就直接在外頭處理了,忙上大半夜烤好了再揣回來,搖醒大家讓大家吃肉……
還因為白桃桃是個傻子,起先的時候大夥兒鄙視白桃桃,看不起白家。也是全靠他,用一雙拳頭打遍全村,嘲笑過白桃桃和白家的人都捱過他的打,最終村裡再也沒人看不起桃桃和白家了。
所以,哪怕今天確實看到他作惡了,隻要對象是壞人,白桃桃依然覺得這個二哥是好人。
白南生站在院牆外,傻妹妹的話,讓他的眼眶瞬間赤紅。
然後又聽到唐麗人說道:“好好好,是媽不好,媽再也不說你哥哥的壞話了,成嗎?哎,這南生怎麼還不回來呀,家裡這麼多老人,可餓不得……不如給南生留點飯菜吧,我們先吃。”
結果桃桃還不讓,“那給我也留飯!等哥哥回來了我和哥哥一塊兒吃!”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這犟呢!”唐麗人嘀咕了起來。
白南生飛快地仰高了下巴,拚命地眨眼,這才把差點兒湧出眼眶的熱意給逼了回去。
他深呼吸——
然後長腿一邁,跨進了院子,還大聲說道:“我回來啦!晚上吃啥好的啊?!”
他的傻妹妹撲了過來,“哥哥!”
白南生笑著揉了揉傻妹妹的頭發,眼裡水光沉浮。
唐麗人問道:“上醫院去了?”
白南生笑著“嗯”了一聲。
唐麗人露出詫異的目光。
桃桃已經快活地嘰嘰呱呱起來,“哥哥!晚上三姐燉了雞湯,黃澄澄的!兩隻雞,還放了好多香茹一塊兒燉的!雞肉拆下來拌了薑蔥……可好吃了!”
“好!那咱們吃飯去!等等,桃桃你看,這是什麼?”南生拿出了剛才買的頭繩。
白桃桃眼睛一亮!
——之前華僑送的那些塑料發卡,落在前世擁有至少一萬件精致首飾的桃桃眼裡,做工簡直糙到沒邊了,她壓根兒看不上!倒是二哥帶回來的這幾條發繩,一看就是手工做的,而且還挺細致的。
桃桃很喜歡,在二哥手裡認真扒拉了好久,才挑出三個她最喜歡的,然後笑眼彎彎地對南生說:“謝謝哥哥,桃桃喜歡這三個。”
白杏杏在一旁取笑她,“人家華僑送的發卡子那麼好看,也沒見你這麼上心過!”
桃桃覺得妹妹可真傻呀,“那怎麼一樣?這三個一看就是手工做的,每一個都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比起全世界有幾百幾千幾萬個一模一樣的發卡,我就喜歡這三個!”
白杏杏噎住,片刻說道:“二哥快讓我看看,我也來挑個全世界獨一無二的頭繩。”
南生帶回來的這些頭繩,讓女眷們全都轟動了,最後連七太婆也分到了一個,當然了,陳菊香李翠兒之流實在沒臉過來湊這個熱鬨……
一大家子齊齊整整的在院子裡坐了兩桌。
老的一桌,年輕的一桌。
唐麗人本來和老人們一桌吃飯,放心不下桃桃,就過來看看,然後就被南生拉住了,“媽,你陪我坐坐。”
唐麗人有些詫異,但還是捱著兒子坐了下來。
白南生說道:“媽,我和蘭芬離婚的事兒,還得勞煩你,協議已經簽了,我倆又沒啥財產可以分割,隻要去一趟民政局蓋個章,把結婚證還回去,再領回一個離婚證明就成了……所以我今晚就得走,回連隊去。”
唐麗人:……
“怎麼這麼著急呢?”她有些急了。
白南生垂首,“部隊催我回去呢!來的時候也隻給了三天假而已,今天都已經第四天了……”他胡扯的,來的時候連長說了,真家裡有急事兒的,超過一個月回不去,就給他發個電報。
但他迫不及待的想趕回連隊去,想立功,想升官,想當家裡人的倚仗。
唐麗人心裡一急,鼻子一酸,拉著兒子的手,眼圈兒紅了。
白冬生勸道:“媽,南生的事業要緊。”
唐麗人心亂如麻,“我本來、本來還想上供銷社去給你買兩身衣裳……”
“部隊發衣裳,不光發衣裳,什麼都發!”南生笑道。
唐麗人有些哽咽了,“可我還想做些你最愛吃的紅薯餅和白糖糕呢……”
“我都長大了,不愛吃那些了,媽你做給桃桃吃。”說著,南生把頭轉到一旁去,害怕母親看到他發紅的眼角。
結果一轉頭,就看到桃桃正好奇地盯著他?
南生笑了,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卷東西,交給母親,“媽,這些錢你收著……是我的工資。”
唐麗人不要,“你一個人在外頭,有的是花錢的地方!媽不要你的錢,媽再給你一點兒錢,你拿著好防身……”
“媽,你拿著!”南生稍稍放大了聲音,“你要是不想花這錢,那就收著。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有要花錢的地方呢?現在桃桃也好了,她還這麼聰明,要不買點兒教材回來,讓她和紅豆黃豆都認個字,好好學習吧!”
唐麗人看著兒子,有些欣慰,攥緊了兒子遞過來的一卷鈔紙,卻嗔罵道:“要是……一直這麼聽話懂事,不隨便亂打人就好了。”
南生一笑。
“媽,我給你的那些陳家的欠條,你可要收好了。記著,每個月都要雷打不動的去一趟陳家,能要回多少就要回多少。要是他們敢對你動手……你就給我發電報,我回來弄死他們。”南生說道。
唐麗人瞪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我還沒問你,今兒你受傷了沒有?”
白南生,“沒有。”
“真沒有?”
白南生有些無奈,“媽!我可不是吹牛,我在部隊裡可是大比武冠軍!”
“哥哥吹牛!”白桃桃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南生一滯。
白桃桃說道:“其實哥哥受傷了……右腳,應該是踢人的時候,腳趾頭疼,哥哥平時走路好好的,現在走起路來,右腳的腳尖總往裡扒拉……”
南生看著可愛的傻妹妹,心裡暖暖的、又滿滿的。
唐麗人催促道:“快脫了鞋襪我看看——”
又回頭喊長媳,“蕙啊,咱家的紅花油放哪兒了?”
“媽我沒事兒!”南生一字一句地說道。
唐麗人怒視著兒子。
“我可是個男子漢!”說著,南生站起身,去了隔壁桌,向父親道彆。
白正乾也十分震驚,“今晚就走?”
南生笑道:“晚上十點半有一趟車是去省城的,我趕那一趟車,正好天亮到省城,方便轉火車。”
白正乾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兒子,點頭,“我都知道,你啊,是一心為了家裡好……你覺得反正你也不在這兒,所以遇上陳家那事兒的時候,你往死裡揍他們,為的是,你唱了白臉兒,才能讓我們來扮紅臉兒當好人,可是兒子啊……”
白正乾陷入了怔忡,半晌才說道:“以後在部隊上啊,要聽領導的話,要作風正派,彆再像以前那樣好騙了,你瞅瞅你,但凡有個人對你好一丁點兒你就肯把命也給她……誒,爭取早點兒入黨,能留在部隊上就儘量留在部隊上,以後彆回來了……”
——回來也會被人笑話一輩子的。
南生心裡難過,點了點頭,又向族裡的長輩們問了好,然後拿過自己不大的行囊,離開了。
白杏杏追到門口,看著二哥獨行離去。
現實已經與她的夢境背道而馳,連陳蘭芬的命運都已經改變,那麼二哥的命運是否也會被改寫?
在她的夢裡,二哥是在陳蘭芬死後才趕了回來的。陳蘭芬是難產死的,死狀有點恐怖,二哥大約受到了刺激。
陳菊香為了掩蓋真相而挑撥離間,話裡話外的就指責唐麗人捧殺陳蘭芬。她說唐麗人明知道孕婦不能多吃,但就是故意要給陳蘭芬多吃。又哭著說陳蘭芬太可憐,丈夫不在身邊她懷的又是第一胎,根本不知道孕婦不能吃太多……
所以唐麗人給陳蘭芬吃什麼,陳蘭芬就傻乎乎的吃,結果養出個巨胎出來,最後要了陳蘭芬的命。
最後陳菊香還拋出了一個鐵證:談鳳蕙也懷孕了,甚至月份還比陳蘭芬大,那談鳳蕙怎麼就沒事兒呢?這一切還不都是唐麗人搞的鬼!
當時彆說是對女人懷孕分娩毫無經驗的白南生被唬住了,就連白杏杏也六神無主……要不是她一直呆在母親身邊,可能覺得陳菊香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再加上李翠兒在一旁煽風點火,陳家人也在起哄——
白南生當時是真誤會了,就站在陳蘭芬的棺木旁看了一會兒,冷冷地看了唐麗人一眼,一言不發地拎著行李走了。
大半年後,家裡接到了白南生的來信。
他隻寫了三句話:
爸媽,對不起。等我回來。我好好孝敬你們。
後來唐麗人寫了好幾次信過去,始終石沉大海。最後唐麗人去了鎮上,給他所在的連隊打了個電話,才知道他已經上前線了。
再後來——
就傳來了他的死訊。
想到這兒,白杏杏有些緊張,大聲喊道:“哥!你可千萬彆上戰場啊!”
白桃桃看看傻妹妹,又看看二哥,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樣。
南生一愣,站定,回過頭看著小妹妹,失笑,“杏子快彆開玩笑了!我可是新兵蛋子,上戰場哪兒輪得到我……不過,要是上級讓我們去,那我肯定是要去的!哥哥會變得很厲害很厲害!厲害到……再也沒人敢欺負你們!”
白杏杏急了,“哥——”
南生一笑,“放心吧小杏子,我知道你擔心我,我會保護好自個兒的,你啊……好好照顧小桃子,聽爸媽的話,最好上個學,學點兒文化……我走了!”
他朝家人們招了招手,然後轉身離開。
前路黯淡,不甚明亮的路燈散發出昏黃的光,將一方漆黑的街角照亮。南生孤寂的身影被拉得又細又長,最終消失在夜幕中。
白桃桃陷入沉思。
作者有話要說:從明天起,恢複成每天18:00更新。
明天下午更新時集中發紅包,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