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1 / 2)

夜深了。

後山密林裡,白珍珠坐在一株大樹上,呆怔怔地看著一輪圓滿月慢吞吞地爬上夜空,猶如一隻傲慢又冷漠的眼珠,正鄙夷地注視著她,那清冷透骨的光輝透過她頭頂上方的枝椏,細細碎碎的灑了下來。

教人覺得寒意透骨。

樹下傳來白杏杏聲嘶力竭的叫罵聲,“……白珍珠!你給我下來!你這麼能耐……你欺負我爸病了、動不了手,你欺負我家紅豆才六歲……他們拿你沒辦法是不是?你有本事你下來啊,你踏馬欺負我試試!”

白珍珠閉了閉眼,手裡緊緊攥著她從大房那兒搶來的白桃桃的衣裳。

白杏杏也想爬上樹來揪白珍珠,可她試了好久都爬不上來,氣得她就叉腰守在樹下大罵大叫,還到處撿石子兒砸白珍珠……

十次倒有九次打不中。

白珍珠得到了暫時性的安穩。

杏杏站在樹下破口大罵,罵累了,她就坐在地上猛喘粗氣。

白珍珠得到片刻安寧,腦子卻變得渾渾噩噩起來。

她就想:就怎麼到了這一步呢???

白珍珠也想像大房的女孩子們一樣,有爹疼、有娘愛的……

但她媽的肚皮不爭氣,一連生了四個女兒出來!在重男輕女、由壯勞力掌握話語權的農村,她家裡一個男孩兒都沒有,俗稱絕戶。

祖母陳菊香恨珍珠媽入骨,認為是三房的香火就斷送在珍珠媽手上;珍珠媽咬著牙拚了命的懷孕生娃,可四年抱仨,生的全都是閨女。

從白珍珠出生起,陳菊香就攛掇著她爸和她媽離婚,幸好她爸不聽忽悠。

但陳菊香念叨多了,珍珠父母的關係也慢慢有了裂痕。

幾年後,珍珠媽又懷上了。

這一次她半夜發作,由於不確定這一胎是不是兒子,珍珠媽不敢驚動婆婆陳菊香,就怕自己再生個女兒出來,會被冷嘲熱諷死。於是她死咬著牙忍著極大的痛苦,默不作聲的自個兒掙紮著把孩子生了下來。

結果又是一個閨女——白珍珠的小妹白翡翠。

珍珠媽絕望了,躺在床上連哭都不敢哭出聲音來。珍珠爸發了火,大半夜的直接摔門出去了,寧願睡草垛也不肯回來。

珍珠媽躺在床上,心如死灰。

天快亮的時候,珍珠媽做出了一個決定。

——當時珍珠的大姐才九歲大,就被母親命令著,要把剛剛才出世的小妹妹扔到後山的密林裡去。

珍珠的大姐已經懂事了,被逼抱著尚在繈褓中的小妹妹出了家門。可她心裡害怕、也不願意扔掉妹妹,就久久在院子裡徘徊。

再三猶豫,珍珠的大姐抱著小妹去敲開了唐麗人的門。

唐麗人一聽就火了,把全家人都鬨了起來,讓白正乾帶著男孩子們出去找珍珠爸,找到以後臭罵了他一頓;又親自給珍珠媽煮白糖雞蛋湯補身子,給剛出世的奶娃娃洗澡、換上一身乾淨的小衣裳……

陳菊香和李翠兒也被鬨醒了,聽說珍珠媽又生了個女兒,就冷嘲熱諷、指桑罵槐的。

一個說我生了倆兒子、一個說我生了仨兒子,兩人又和說相聲似的你捧我逗,說大房二房好歹也各有兩個男丁,怎麼就三房一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唐麗人不好直接罵陳菊香,就逮著李翠兒大罵一通——

“生女兒沒用?你現在就回家問問你娘家兄弟——你李翠兒到底有沒有用?就憑你每年往你娘家扒拉的那些東西,油鹽柴米、衣裳碗筷啥的我就不說了,你簡直就是恨不得把你老婆婆的底褲衩子都偷到你娘家去!”

“就憑這,你娘家人還敢說你這個女兒沒用?李翠兒我告訴你,要他們真說了、你也彆怕,大嫂給你作主,這就陪著你回娘家去……咱把那些東西全都要回來!走!咱現在就走!”

嚇得李翠兒不敢說話,飛快地躲回屋裡哭去了。

陳菊香也訕訕的。

——確實有一次,唐麗人送了兩塊不大的棉布給陳菊香,說布料好就是小塊了點,是鎮上供銷社低價出售的處理商品,雖然做不成整件的衣裳,裁條褲衩子穿也好。

沒想到李翠兒看上了那兩塊布,悄悄偷走,捎回娘家去了。

後來陳菊香又從唐麗人那兒要了一塊過來,心想正好三塊布,能給她的三個金孫一人裁一條褲衩子,這才發現她以前攢下的那兩塊布已經被李翠兒偷了!氣得陳菊香打了李翠兒一頓!

當下,陳菊香也無話可說,衝著三房的方向罵了一聲賠錢貨後,也轉身進了屋。

那時白珍珠就在想,為什麼唐麗人不是她的媽媽呢?

——唐麗人養了個傻女兒桃桃,十二三歲還隻會喊爸爸媽媽哥哥姐姐。要是桃桃托生在彆人家,可能一早就被遺棄了,最好的命運也就是隨便養大了,讓嫁給傻子、殘廢當老婆,收點兒彩禮就算。

可是,唐麗人偏偏就把桃桃愛到了骨子裡,連話都不會說的傻桃桃,一天到晚被收拾打理得乾淨漂亮,憑是誰見了桃桃,雖然明知道她是個傻子,也會衝著她的白淨乖巧,耐心溫柔的和她說上幾句話。

——可珍珠的媽媽呢?她居然……想扔掉剛出世的小妹妹!

後來,珍珠父母的關係越來越差。

母親越來越嘮叨——時刻念叨著她的不易,怨丈夫不體貼、不如大伯白正乾有領導魄力;還怨女兒們的不懂事、不爭氣、不如大房的女孩子們聰明能乾、漂亮大方,這讓她在陳菊香和四房的人麵前直不起腰、抬不起頭!

父親越來越沉默——要是實在受不了妻子的念叨,他就直接動手揍人,壓根兒不管女兒們在不在場。

對比之下,珍珠實在是太羨慕大房的女孩子們了:父母感情好,父母與孩子們之間的感情也好,一家子和和氣氣的,乾什麼都有商有量,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擰成一股麻繩。

她也隱約聽人說,大房這麼勤勞,本不應該窮,是受了二房、三房和四房的拖累。

再後來,姐妹們慢慢大了。

珍珠也想擁有一個像大房那樣和睦的家庭。

她觀察過了,大房裡的每一個人都很勤勞,還會為家裡人著想。人人都搶著把重活乾了,吃東西的時候也會禮讓,在大伯父的支持下,除了桃桃和紅豆黃豆,家裡所有的人都上過幾年學。他們全都有禮貌、講道理……就是南生哥哥,彆人不惹他的時候,他也能控製住脾氣。

白珍珠也跟著學。

可是——

——她搶著乾粗活、乾重活?好嘛,結果那些活計就全歸她了!

——她禮讓父母姐妹、把好吃的讓給他們?好嘛,結果他們就真的以為她傻、她不吃,以後都不給她了。

——她說她也想去上學?好嘛,結果卻捱了一頓毒打!還是隔壁的大伯和伯娘聽到了動靜,過來勸,又反複做思想工作,可她爸媽死活不同意花錢送她上學。最後伯娘親自教她,每天晚上抽出半小時的時間,先教她寫自己的名字、住址,到後來每天摘抄一小段的過期報紙……慢慢的,珍珠才識了字的。

——她也想像大房的女孩們那樣,親親熱熱的和母親、姐妹說點兒悄悄話。好嘛,結果卻遭到母親和姐妹各種的恥笑,笑她不自量力,還笑她愚蠢無知。

漸漸的,珍珠心涼了。

家裡沒有男丁,珍珠媽就常念叨著,要留一個女兒在家,贅婿上門。

——可是,在這個時代,願意上門入贅的男人,多數都是條件不怎麼樣的。

珍珠姐妹都不願意在這個惡臭的泥潭裡泡爛一輩子,所以各自想法子把自己嫁出去——大姐聽了舅媽的忽悠,遠嫁離家;二姐跟著貨郎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贅婿的責任,就落在珍珠和妹妹翡翠的頭上。

翡翠還小,今年十五,長得比珍珠好看,嘴也甜,深得母親的疼愛。

珍珠今年十八歲,在農村人眼裡,她已經是適婚年紀了。

她骨架大、個子高、有力氣,從小跟著父親在田間地頭風吹日曬的乾農活,又吃糠咽菜的,她皮膚黝黑粗糙、發質乾枯發黃。關鍵是,她還剪了個男式女發,看背影、跟男青年沒什麼兩樣。

這是珍珠媽想讓她留在家裡贅婿的最大原因。

珍珠媽甚至已經開始放了話出去,想在十裡八鄉範圍裡找個合適的贅婿人選。也有幾個外鄉男青年上門相看,卻都嫌珍珠醜,反而看上了容貌更俏麗的白翡翠。

慢慢的,打著相看珍珠的幌子、實際是上門相看翡翠的男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人開出了不菲的彩禮,想娶翡翠。

珍珠媽是樂見其成的。

——她養了四個女兒,長女對她心懷怨忿,聽她娘家嫂子的忽悠遠嫁他鄉,通訊不便。這讓珍珠媽沒法子伸手找女兒女婿要點兒貼補。二女兒又不要臉皮的跟著個貨郎跑了,不但讓她一分錢的彩禮沒撈著,更加毀損了白家三房的珍珠和翡翠的名聲!

現在,就算珍珠無人問津、還被拉踩,但抬高了翡翠的身價呀!

這是好事兒!

於是珍珠媽就更慣著翡翠了,照著唐麗人養桃桃的方式,來寵小女兒。

現在翡翠每天在家啥活計也不乾,還每天能吃上一個水煮蛋。珍珠氣不過,質問為啥她和爸爸天天下地乾農活,配不上吃水煮蛋嗎?

珍珠媽鄙夷地說道:“你也想天天吃雞蛋?那你也得有掙得到天天一個蛋的本事啊!你有嗎?你沒有啊!再說了,你每天吃一個雞蛋你就能變好看了?你比翡翠還好看?”

“我告訴你,我呀就是要每天都讓翡翠吃一個雞蛋,我要讓翡翠變得美美的,比大房那個傻子還好看!說不定將來我的翡翠還能嫁到城裡去!要是能找到一個在國營廠上班的正式工女婿……那才是翡翠的造化,也是我的造化!要不然啊,我的下半輩子要靠誰?靠你?還是靠你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來的爸?”

想到這兒,珍珠攥緊了手裡拿著的、白桃桃的衣裳。

——她媽想讓她留在家裡贅婿?

就不。

她做不來二姐做的事,沒名沒份地跟著個貨郎跑了;但她可以像大姐那樣,請舅媽說媒,正大光明的遠嫁到外鄉去,從此開展新生活啊!

珍珠回了外婆家找到舅媽說明來意。

可舅媽打量著珍珠,直搖頭。

——珍珠今年十八歲,明明是最女孩子一生中最嬌嫩、最妍明的年紀,可常年在田間地頭勞作的珍珠皮膚粗糙黝黑,手腳的指(趾)關節粗大,為了省下洗頭發的時間,珍珠一直剪的是男式女發;更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她的身材乾癟平瘦,完全沒有女性特征。

要不是聲音還是女孩子的,說她像個男孩,沒有人會懷疑。

舅媽語重心長地說道:“珍珠啊,女孩子呢還是要打理一下自己的。要是你不會,就看看你妹妹翡翠是怎麼收拾自個兒的,再不濟,看看你家大房的那仨堂姐妹啊,除了那個傻的不乾活,梨子杏子也下地種田,可你瞧瞧……她倆就是皮膚好,發質也好,身上的衣裳是舊的,但收拾得清爽整潔,指甲也打理得乾淨得體……你還是先多學一學吧!”

珍珠懂了。

舅媽的意思是她太醜,想嫁、都沒人要。

珍珠就開始關注起大房的水果姐妹來。

她發現梨子杏子是輪流下地乾活的,乾活的時候,她們總會戴一頂鬥笠,鬥笠上還會罩一塊紗布,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

其實也不光梨子杏子姐妹戴這個,村裡好多下地乾活的婦女也戴這個。但大多數人往鬥笠上搭的是毛巾,遮太陽、也方便擦汗。

梨子杏子卻是往鬥笠上掛紗布。

那種紗布,是醫院裡的護士用來給病人包紮傷口的那種紗布,也不是多麼難得。

珍珠也試過,自個兒整了個鬥笠,也罩上一塊紗布戴頭上。但天氣熱的時候,實在很難受。她就去問梨子杏子:天這麼熱還帶這個,你不嫌悶熱?不嫌難受?

人家的答複是:當然很熱,但不是天天戴,也就是出門在外頭才戴呀,就忍忍唄。再說了,不把臉遮一遮,曬掉皮了更疼呀!

也對,人家姐妹是輪流下地乾活,珍珠卻是天天下地。

大房的女性們,全都擁有一頭烏黑柔順又靚麗的長發。唐麗人五十多了,還頭發濃密且烏黑亮澤,珍珠很羨慕,跑去問白梨梨,平時是怎麼打理頭發的,是不是用了城裡人用的洗發膏。

白梨梨說:“咱家那麼窮,怎麼買得起洗頭膏呀!是我媽上油坊去,撿了人不要的茶油渣回來,我們家裡人洗頭都用那個!你做個小布袋,洗頭的時候敲一小塊茶油渣下來,放在水裡煮一煮、泡一泡,洗頭的時候就用小布袋來搓頭發……”

然後還細細教她,“不過這玩意兒味道大,過完一盆水,清洗的時候你掐幾朵茉莉花往頭發上搓一搓,就能蓋過茶油渣那味兒了!”

珍珠又去問桃桃和杏杏,得到的都是相差無幾的答案。不同之處在於,最後的清洗過水階段,有的是用金銀花、有的愛用野玫瑰。

於是珍珠也去油坊找了些茶籽榨油產生的廢渣,拿回家去試了試,果然發現用茶油渣洗了頭以後,頭發特彆油亮清爽!

可珍珠媽一聽說大房的女孩子們都用茶油渣洗頭?

從此以後,珍珠撿回來的茶油渣,就變成了翡翠專用。

珍珠媽還特意找了個罐子,把珍珠撿回來的茶油渣放進罐子裡,再鎖進櫥櫃裡。

珍珠:……

後來,珍珠想辦法和大房的堂姐妹們套近乎,她找她們借來好看的頭繩、想仿著自己做……珍珠媽看到了,直接從珍珠手裡搶了來,綁在了翡翠的發梢上。

珍珠找大房的堂姐妹們借了衣裳來,本來是想學一學,她們是怎麼縫補舊衣裳的。大房的姐妹們心靈手巧,會在舊衣裳上縫朵小花呀、剪隻小兔子縫上去什麼的,一件灰樸樸的舊衣就打理得整潔漂亮。

可珍珠媽一看到,立刻從珍珠手裡搶來桃桃姐妹的衣裳,拆下那些好看的補子,縫到翡翠的衣裳上去,再把拆壞了的衣裳扔回給珍珠……

珍珠又恨又惱,可她根本不會乾針線活,雖然也嘗試著想要補好衣裳、還給大房的姐妹們,可她實在沒這能力啊!

這樣的事,幾乎全是珍珠出麵。

一來二去的,大房的姐妹們都討厭珍珠——看在是堂姐妹的份上,她要什麼她們就借什麼,可她從來不主動歸還,要她們三催四請的、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還,而且還回來的全都是壞的!

珍珠無話可說。

但是,前幾天舅媽突然讓人避開珍珠媽,捎了個話給珍珠,說這個月初八,務必讓她回一趟外婆家,記著一定要收拾收拾自個兒!

珍珠心知肚明。

——肯定是舅媽給她安排了相看。

珍珠急於逃離這個令人感到窒息的家,又苦於不知道要怎麼才能打理好自己……實在走投無路了,想起大房的桃桃好像特彆會收拾和打扮。於是她上門去找桃桃,一眼就看中了桃桃身上穿著的那件漂亮衣裳!

隻可惜,桃桃拒絕了她借衣的要求。

過了幾天,聽說大房的伯娘領著梨子桃子進城去了……珍珠的舅媽又托人帶了兩次口信給她,都是提醒她初八那天必須要去,而且還要好好打扮一下雲雲。

珍珠冷靜不下來了。

她知道,就算她再提借衣裳、借東西的事兒,大房的人根本不會同意。不如趁大房沒人在,她直接去桃桃屋裡拿了衣裳就走……等她從外婆家回來,再把衣裳還回去就好了。隻要沒有經過她媽和白翡翠的手,桃桃的衣裳就不會被弄壞。

於是初八這天,珍珠特意避開白杏杏,上了門。

她想著,大伯腰傷還沒好、大堂嫂懷著孩子即將臨盆,這倆肯定也不會攔著……

可她沒想到,那個小紅豆平時看起來乖巧懂事,性格卻像足了唐麗人的潑辣!

“珍珠姑姑,我們可沒允許你闖進我四姑屋裡來,你這樣很沒教養!”

“珍珠姑姑,不問自取即是盜,這道理連我都知道,你不會不知道吧?”

“珍珠姑姑你快放下我四姑的衣裳!你這麼做,是強盜行為!你這是來偷我家的東西呀!”

“珍珠姑姑你要再這樣,我就去告訴村乾部,讓公安把你抓起來!”

可白珍珠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把自己倒飭好了,趕緊去舅舅家相看,不管對方提出什麼條件,她全都答應!然後回來,把衣裳還給白桃桃,馬上出嫁!

她繼續翻找——

小紅豆撲過來,狠狠咬住白珍珠的手腕!

白珍珠被痛得慘叫了一聲!

她失去了理智。

——在這個節骨眼上,誰敢阻止她,誰就是想讓她一輩子都呆在這個惡臭泥潭裡的元凶!

白珍珠瞪著小紅豆,目露凶光。

小紅豆害怕,趁她不注意、從她手裡奪過白桃桃的衣裳,尖叫了一聲就逃出了屋子。

白珍珠追了出去,三步兩步就追上,一把捉住了小紅豆,想從她手裡拽出衣裳。可紅豆護得緊,白珍珠扯了扯,沒扯出來……

白珍珠怕扯壞了衣裳,索性就把小紅豆抓起,高高地舉了起來!

“珍珠你瘋了啊,紅豆還是個孩子!”大堂嫂尖叫。

白正乾也大吼,“紅豆啊你把衣裳給她,給她……珍珠你冷靜一點,不就是件衣裳,你這麼想要你就拿去!快把孩子放下來……”

說著,他又瞅見談鳳蕙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想救孩子,連忙喊他的小孫子,“黃豆啊快抱著你媽媽的腿,彆讓她過來!”

然後又看到白珍珠將紅豆高舉著,完全沒有想要放下來的意思?

白正乾柱著拐杖上前,“珍珠啊你把孩子放下來……放下來!”

白珍珠於一念之間,選擇了魚死網破。

她將紅豆重重摔下,又推了白正乾一把,然後彎下腰,抽出被紅豆緊緊攥在手裡的桃桃的衣裳,奪路狂奔。

但在逃出院子的一瞬間,她回過頭,看到小紅豆倒在地上口鼻流血、人事不省;看到大堂嫂挺著大肚子跪在地上,焦急又心疼地呼喚著女兒;還看到摔倒在地、扶著腰露出痛苦表情的大伯父掙紮著想要起來,又扭頭看向她時,麵上那震驚又恨鐵不成鋼的憤怒表情……

白珍珠心想:我剛才都乾了些什麼?

渾渾噩噩地逃回家,白珍珠哆哆嗦嗦地想要換上這件漂亮的衣裳就馬上走,可攤開衣裳一看……衣襟處已經染上了大片的血跡!

是、是小紅豆的血!

紅豆她……

是了,她摔紅豆的時候,清楚地聽到頭骨磕在石頭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也清楚地看到紅豆小小的身子震了幾下。

紅豆會死嗎?

驚慌之下,白珍珠聽到白杏杏在外頭叫罵了起來……

幸好陳菊香在家,她不明就裡,以為白杏杏是為了陳家的事兒上門來找麻煩的,就和白杏杏對罵,心慌意亂的白珍珠趁機從後門逃跑了。

沒想到白杏杏不依不饒的一直攆著她,兩人竟然跑到了密林裡!

回憶剛才發生的事,白珍珠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坐在樹下的白杏杏抬頭,恨聲說道:“你還有臉哭?”

珍珠哭了許久,輕聲問道:“杏杏,今天……初九了,對不對?”

白杏杏,“怎麼?你發瘋還要挑日子的啊?”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