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秩悶聲不響的過去,拿過了雪花膏。
桃桃以為他要幫她收拾,連忙製止,“等會兒!你彆收走呀,我還沒塗呢……得等我這腳上指甲油乾了再說……”
宋秩一笑。
“我幫你塗……”
他低低說了一聲,抱住了大白桃。
大白桃陡然瞪大了眼睛!
——她和他結婚已經十幾年,知道他一向是位強有力的伴侶,花樣也多。但是……
天哪,他也太熱情了。
所以——
他這麼喜歡她的指甲油嗎?
大白桃被瘋狂洶湧的靈氣給薰得飄飄然,這一整夜,她也不知沉浮愛海幾何……隻隱約記得,似乎一直戰到天蒙蒙亮……
新年伊始。
桃桃裹緊了被子睡得正香,卻聽到些許喧嘩聲?
她正困著呢,就不高興把腦袋縮進了被子裡,頓時覺得世界安靜了。可睡了一會兒又覺得憋氣憋得慌,隻好又把腦袋露了出來。
殊不知,她剛把腦袋露出來,就隱約聽到有個女人哭喊道:“你讓白桃桃出來!”
桃桃睜開了眼睛。
——她怎麼覺得這個女人的聲音有些耳熟呢?
然後,桃桃又聽到宋秩說道:“我再說一遍……請你馬上離開!”
桃桃愣住。
宋秩對著外人,一向溫文儒雅,鮮少有這樣動怒的時候。
所以來人是誰?
桃桃下了地。
嘶——
昨晚被他鬨了一整夜,她渾身酸痛!
桃桃強撐著穿好了衣裳,洗漱過,扶著牆慢慢下了樓。
孩子們蹭蹭蹭地跑了過來——
“媽媽!有壞人來了!”
“媽媽你彆怕,墨墨保護你!”
宋熙也過來了,“丫頭,彆怕!”
桃桃再一看,穿著便衣的趙紅軍領著倆警衛員都抱臂站在宋秩身後,那在軍營裡沉浸出一身殺氣的大兵們,個個都釋放出不善之意,連著院子裡的溫度都似乎低了幾度。
不過,宋秩把來人堵在院門外頭,所以桃桃也不知道來人究竟是誰。隻是聽到一個女人一直哭哭啼啼、反反複複地說道:“我不信!你讓白桃桃出來見我……”
宋秩,“我們家的事我能做主,你有事就跟我說……不想說就請你離開!”
桃桃想了又想,終於想起來了——這女的,是四房的女主人李翠兒啊!
自打大房搬到市裡以後,雖然也是每年都回老家看看,但實際上回去了也隻跟二叔一家親。三叔四叔因為某種原因,後來也一直不怎麼走動,隻保留了麵子情。
現在李翠兒千裡迢迢的來到京城找她,這是為什麼呢?
桃桃走了過去,站在宋秩身後,隻看了一眼就明白為什麼宋秩不讓李翠兒進門了。
因為院門外頭堆滿了一地的破爛行李!
什麼臉盆啦、鋪蓋啦、錫桶啦,還有用網兜裝起來的幾十隻鞋子……這壓根兒就不是春節走親戚,這是舉家搬遷啊!
桃桃還看到了被宋秩擋在門外的李翠兒。
——李翠兒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遠不如唐麗人會保養。六十歲的唐麗人,頭發還沒全部花白,再加上體態苗條,看著就看四十出頭的女人。
李翠兒也瘦,卻是瘦得沒有精氣神的那種。她不但頭發全白、背也變得佝僂,麵上布滿了皺紋……
李翠兒不是一個人來的。
在她身邊,還站著個十二四歲大的男孩兒,被養得肥肥壯壯,和李翠兒的長子富貴一模一樣!
桃桃確實聽說過,四房的三個兒子,老大富貴兒娶了老婆、還生了個兒子;老二福貴因為家裡太窮、實在娶不上媳婦,最後去給人當了上門女婿;最小的貴財出去打工去了,下落不明。
想來,這個小胖子應該就是富貴的兒子、李翠兒唯一的孫子了。
這時站在外頭的李翠兒也看到了桃桃。
她眼睛一亮,大喊道:“桃桃!桃桃……我是你四嬸啊!親親的四嬸!”
然後又罵宋秩,“哎你這人乾啥啊!我是她四嬸,就是你四嬸……宋秩,你可是知識分子,你以前看起來還是很客氣的,怎麼現在這樣啊?哎你怎麼還堵在這兒?你讓開啊!我要和我的桃桃侄女兒說話……”
桃桃說道:“李翠兒,你有話就站在門口說吧!我們家宋秩隻是不讓你進門,可沒有不讓你說話啊!”
李翠兒呆住。
“這、這這這……鄉裡鄉親的,我還是你四嬸呢,白桃桃,你怎麼可以這麼沒良心啊!我大老遠的來投靠你,你連門也不讓我進!”李翠兒著急地大吼了起來。
這一番話,讓桃桃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李翠兒是來投靠她的?!難怪帶了那麼多的行李。
桃桃大聲說道:“李翠兒!我和你……可沒啥關係哈!你彆套近乎!四叔跟我爸根本不是親兄弟!你也彆跟我說你是我的親親四嬸……看在四叔和我爸從小一塊兒長上的份上,我允許你把話說完。但你要是想著什麼投靠不投靠的……門也沒有!”
李翠兒驚呆了。
“什麼?”
李翠兒做夢也沒想到,白桃桃居然不讓她進門,還……把話說得這麼清楚直白?一點兒情麵都不給她留?
一個小孩兒的聲音不耐煩的響了起來,“奶!到底怎麼樣啊?”
李翠兒急道:“彆鬨!”
小孩兒,“我想拉屎!我忍不住了我要進去拉屎!我還肚子餓……不是你說的嘛白桃桃家可有錢了!她住大彆墅呢!奶,你讓她給我鹵蹄膀吃!我還想吃肉!紅燒肉……要巴掌大的紅燒肉!”
桃桃,“宋秩,你把門關上,我也餓了我們燒飯吃去!”
宋秩準備關門——
李翠兒急了,死命抱住桃桃家的院門,拚了命的想要擠進來,又大聲說道:“白桃桃你犯得著這麼絕情嗎?是,你三叔和你四叔都不是白家的種!可你憑啥隻幫三房、不幫我們啊?”
桃桃奇道:“我幫三房什麼?”
李翠兒大吼,“珍珠和翡翠回村裡給阿耀和倆小的辦戶口的時候……翡翠可都跟我們說了,她說啊,阿耀娶老婆都是你幫的忙!既然你幫了她們……咋就不能幫我們?我也沒啥過分的要求……白桃桃,你讓我進來,我好好跟你說說!”
桃桃一怔,饒有興趣地問道:“哦?白翡翠說的?她還說什麼了?”
李翠兒生怕桃桃趕她走、還怕桃桃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便一五一十地說了,“……翡翠說啊,你和宋秩可有錢了,住在機關單位裡的獨幢彆墅,宋秩還出國了!宋秩的家裡人都是外國的有錢人……”
“她還說,梨梨的男人是大官!天天上新聞聯播……梨梨現在可厲害了,見人就給幾百塊錢一隻的手表、金耳環!”
桃桃冷笑。
“所以呢?”桃桃冷聲問李翠兒。
李翠兒理直氣壯,“……所以你都幫了三房的啞巴阿耀了!怎麼就不能幫幫我們?再說了,我也沒讓你給我大孫子娶老婆!主要是……我家大孫子啊他特彆聰明!是個讀書的料!聽說你和宋秩讀書也很厲害,宋秩出國去當教授,你也是個啥子脖子(博士),我、我這不是想讓我大孫子跟在你們身邊,你們有空也教教孩子啊!”
桃桃,“我?幫你帶孫子?那你一個月給我多少錢?”
李翠兒,“那你幫阿耀娶老婆的時候花錢了嗎?再說了,都是鄉裡鄉親的……你住著大彆墅,我們家那麼窮,你怎麼好意思找我們要錢?”
桃桃漸失耐心,“那你就滾吧!”
李翠兒驚呆了,“白桃桃,你這麼偏著三房……你也不怕天打五雷轟?”
桃桃的表情冷了下來,“李翠兒,三房的姐妹仨,我也隻是看在阿耀是盼金大姐的孩子份上,跟白翡翠沒有半毛錢關係。要不然啊,白翡翠就是死在我麵前,你看我會不會給她一個眼神!然後我再來捋一捋你我兩房之間的恩怨……”
桃桃又說了一回陳年舊事,臊得李翠兒老臉一紅。
“……就這,你還想讓我幫你?我看你是在想屁吃!”桃桃毫不客氣地罵道,“你給我滾!現在就滾!現在是我給你機會你自己走,你要是不珍惜,那我就報警了!”
說著,桃桃大聲說道:“小張,你回屋去,給派出所打個電話!就說有人要私闖民宅,看著像強盜!”
話是這麼說,但桃桃站在宋秩身後,轉頭朝警衛員小張使了個眼色:我就這麼說說,嚇唬嚇唬她,你彆真報警了啊。
小張會意,大聲說道:“好咧!我可是特意抄寫了派出所的電話的,這就去打電話報警哈!”
李翠兒被嚇住。
——她可忘不掉,當初珍珠摔傷了紅豆……要依著村裡人的作派,隻要沒死人、就是家務事,請族老們來調停一下就好。可桃桃就是堅持著報了警,珍珠才被抓去坐了牢的!
現在,白桃桃又要把當初對付珍珠的那一套,拿來對付她嗎?
“彆!彆彆彆——”
李翠兒如同殺豬般嚎叫了起來,“千萬彆報警,白桃桃!你、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講情麵啊……”
桃桃拎起了擺放在花園角落裡的一把噴壺,擰開瓶蓋,劈頭蓋臉的朝著外頭砸了過去,大罵,“快滾!”
“砰——”
李翠兒眼疾手快地拉著大孫子避開,卻被錫壺落地的巨大聲音給嚇得一顫,更被濺起的水花給灑了一身一頭!
宋秩見李翠兒鬆了手,不再扒著院門的門框了,這才用力關上了院門。
院子裡,眾人麵麵相覷。
院子外,很快就響起來了李翠兒的哭聲,“夭壽啊……老天不長眼啊!白桃桃你好狠的心呐!”
以及她大孫子怒不可遏的罵聲,“你個老不死的,你哄著我來,說讓我以後跟著白桃桃吃香的喝辣的……你看看她剛才那個潑婦樣!要是以後她打我怎麼辦?”
桃桃站在庭院裡大聲喊道:“小張!警察什麼時候來?”
小張很配合的大聲答道:“警察說,大約五分鐘就趕到了!”
院子外頭的動靜立刻銷聲匿跡。
桃桃轉身去了廚房。
宋秩心疼她昨晚上被他欺負得狠了……連忙三步兩步追了過去,“我來做飯,你進屋歇著去!”
桃桃點頭,“中午做簡單點,昨天不是鹵了肉嗎?用那個當佐料,煮一鍋湯麵,晚上我們再做好吃的。”
宋秩應下。
桃桃去了客廳。
宋熙朝她伸出了大拇指,“我兒媳婦是女中豪傑!”
桃桃笑了,“我很凶,是吧?”
宋熙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
他覺得搖頭點頭都不對,便說道:“這不是凶不凶的問題……我聽這女的說的內容,意思就是在一大堆親戚裡,有你喜歡的、所以你對她好。有你不喜歡的、所以你對她不好……是這個意思吧?”
這回輪到桃桃點頭了。
“所以我覺得你做得對極了!”說著,宋熙又安慰兒媳,“……總得有些親戚,哪怕是壞親戚呢,才是接地氣的嘛!”
桃桃笑了。
打開電視機看了一會兒昨晚的春晚重播,宋秩就煮好了一大鍋雞湯掛麵,端了過來。
——雞是昨晚年夜飯的時候剩的,再撕幾片白菜葉子扔進麵湯裡,按人數來臥幾個雞蛋,最後切一大盤鹵豬頭肉,午飯就大功告成。
湯裡有著雞肉的香味,又有清新的大白菜,再舀上一勺鹵汁、一勺鹵肉,和麵條麵湯拌勻……雖提有多美味了!
早飯大夥兒都沒認真吃,這會兒因為跟李翠兒吵架,又耽誤了時間,大夥兒全都餓壞了。
很快,大家就將一整鍋湯麵吃了個乾乾淨淨。
殊不知,其實被趕走的李翠兒並沒有消停。
她和大孫子財寶說道:“白桃桃是個狠得下心的,當初白珍珠就被她送進了牢裡去!現在她家有錢了,白梨梨的男人還是個大官兒!我們跟她鬨僵了不好……所以咱奶孫倆這麼辦!”
“我帶著行李去找珍珠……白桃桃她爹不是你爺爺的親兄弟,但珍珠的爹卻是跟你爺爺一母同胞。所以白桃桃不管我,白珍珠卻是一定要管我的……”
財寶瞪了李翠兒一眼,“那我咋辦?”
李翠兒,“我是這麼想的……我去找珍珠,你就留在這兒,找機會跑進她家裡去。我是大人,我闖進她家裡了,她要報警抓我……可你是個小孩兒,她是大人她本來就是要照顧你的!你也彆怕,隻要你在她這兒蹭破一丁點兒皮,我就能讓她賠得傾家蕩產!”
財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目光,“你是說……”
李翠兒給了她的寶貝大孫子一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說道:“總之,我現在馬上走,先把東西放到珍珠那裡去,然後我再帶著珍珠過來接你。記著,你必須要在下午三四前進入白桃桃家裡去,然後不拘是跌了跤,或者是擦破點兒皮……”
“不過,你也得放聰明些,彆真把自己整傷了,那可劃不來!”李翠兒循循善誘。
財寶,“我知道了!你這囉哩八嗦的,我聽著就煩!對了有沒有吃的,先給我來點兒墊墊肚子,我都餓死了!”
李翠兒翻出了最後一隻水煮帶殼的雞蛋,遞給了她的寶貝孫子。
財寶一臉的不耐煩,“剝殼剝殼!”
李翠兒也餓。
但最後一點食物留給她的寶貝大孫子吃,這完全沒毛病。
李翠兒便依言將水煮雞蛋剝了殼,遞了過去,然後眼巴巴地看著財寶一口就把水煮蛋給吃了。
財寶是被餓狠了,才會吃得這麼急的,結果被雞蛋給噎得半死。
慌得李翠兒趕緊拿出水壺喂財寶喝了幾口水……
緩過來的財寶被氣了個半死,他遷怒於李翠兒,揚起巴掌就朝著李翠兒狠狠扇了過去。
李翠兒被打得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