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4.隱形的伴侶(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738 字 6個月前

對於所有想往上爬的外藩吏目來說,能找漢人,不會找本族,能找彬山嫡係,也不會考慮外地的漢人,次一等的選擇是六姐的儀仗隊,再次一等,買活軍老地的大姓漢人也行。不論男女,他們壓根沒有絲毫的猶豫和羞赧,因為自古以來,番族的婚姻就夾雜了太多利益上的考量,感情是極次要的選項。

外藩那嚴苛的生存環境,根本就容不得絲毫的嬌縱,更談不上歌頌什麼亂七八糟的,男女之間的強烈吸引了。男女之間無非就是那點肚皮事兒,從任何人身上都能尋得,但草場、羊群、鐵器……有些部落沒有就是沒有,嫁過去就得過苦日子,這是實實在在的每一天的日子。

這種生存上的壓力,哪怕是直到他們融入了買地的現在,也沒有完全消散,身為外藩,在買地要想往上爬,就是處處都要比旁人強,不能有一點做得不好,婚姻大事,更是不能由著自己的喜歡來了。喜歡是什麼?不當吃不當喝,回去做個牧民,倒是可以天天唱情歌,你看看你的心上人願意和你一起鑽帳篷不!

從西北方向南下的番族,分為韃靼、建州兩個大支,近年來偶爾有羅刹人、哥薩克人的身影,還有遼東的一些建州係分族,譬如鄂溫克人、蝦夷人等等,但這些番族,生活很原始,人口也少,談不上在買地這裡形成比較廣泛的族群,又和故土保持密切的聯係。隻有韃靼、建州兩個大族,能擁有大量人口,引來衙門的注意,對於其中的年輕一代特意栽培。

建州這裡,和瓶子年紀相當的,最出眾的應當是艾狗獾,他母親前任大妃,如今算是在買建州的重要人物,雖然建州人同化得很快,很多人現在都分不出和漢族有什麼區彆了,但她這裡還是牽著好些建州大姓的線,至少對於統計近況是有幫助的。

而且,和韃靼一樣,這些建州人來買之後,也有很多主要從事和族人的貿易,買地建州人,那就是跑建新和通古斯方向了。這樣,大妃等人對這幾處的近況,消息也是很靈通的,很多時候也能遙遙地給這些地方施加一定的影響。

建州牌,現在暫且捏在大妃手上,艾狗獾本人是很專注地在做官,而且是在做漢地的親民官,他和一樣出身於遼東地域的吳素存幾人,在買活軍吞並江南時,都立了功勞,就地轉崗,分彆執掌州縣。瓶子也能猜出六姐對艾狗獾的任用:此人若是得力,將來進一步,可以把他栽培著主管遼東,一個精通漢學,在買地長大,對六姐忠心耿耿的建州貝勒,做什麼事都是事半功倍。如果建新局勢用不上他,那就正常走地方吏目的路子,反正也是繼續乾活。

瓶子這裡,就不一樣了,這也是因為建州和韃靼終究不同,建州,蕞爾小族,崛起不久,人口就少,占的地盤也少,擴張之後,他們的人丁繁衍沒有跟上,時間也不久,根本不能消化遼東之地,根基不穩。等到把遼東侵占之地全都吐出來,祖地也獻給買活軍,又分了三支之後,這一族已經不成氣候了,代表人物屈指算來,不過是小貓兩三隻而已。曾經的老姑父黃貝勒去了衛拉特,一年也難得傳訊回來一次,這樣的族群在六姐心中根本都不值得多在乎。

韃靼就不同了,韃靼的地盤大,而且那是祖祖輩輩都在其上繁衍生息的祖地,是根本無法排開韃靼人發展的地方。雖說貧瘠吧,可那些地兒也都有人。光是韃靼內部的分支,每個分支都有代表人物在買地,光是林丹汗,就有虎福壽和姐姐珍兒,科爾沁最出眾的是姑姑和自己,這說的都還是西麵的,建新再往北,在北海的布裡亞特韃靼,不也有人來羊城港了嗎?韃靼的勢力不可能濃縮成一張牌,被一個居住在買地的韃靼人捏在手裡,而是細細碎碎地擁有很多代言人,瓶子也隻是代表了科爾沁地區的一個小代表人而已。

不過,這裡的好處,對她來說也挺多的了,韃靼人在買活軍這裡發展得也好,這些年來,逐漸成形的商路,給買地帶來了上好的羊毛,也給韃靼人帶去了他們夢寐以求的諸多商品,同時,如瓶子這樣的韃靼代表,也有一條比較獨特的發展線路:考中吏目之後,先在基層曆練一番,表現出眾的話,會被調到羊城港來學習,隨後被派遣往各地邊市去,甚至是試探性地暗中負責一些旗盟的治理。

雖然,現在這些地盤表麵上還不屬於買活軍,但信奉知識教、六姐布爾紅的人多了之後,牧民們互相商議,決定不認原本的台吉,不給他們納貢,要接受邊市直接管理的事情,在邊市周邊的地區是不罕見的。因此,這幾年,邊市和貴族的關係,也就變得有些微妙了,台吉們對這種趨勢的態度是不一的,有些人欣然接受,甚至主動要求內遷,有些人則心存抗拒,對邊市也懷有怨憤,甚而大膽的還想開戰,這也是有的。邊市的危險評級被接連上調了三次,現在還敢去邊市出外差的,都是膽大包天的能吏,奔著出成績和快速升遷去的。

買活軍這裡,也沒少想辦法緩和邊市和貴族的關係,其中瓶子這樣身份的吏目,就顯示出價值了——彆的不說,瓶子去管理科爾沁的地區,受到的阻力肯定比彆處要小吧?這都是自家的實在親戚,雖然是姑娘……但誰規定姑娘家不能做主了?韃靼人沒有這麼嚴格的規矩。

草原規矩是小,而且能者為尊,思想自由奔放,隻要你有能耐,能折服頭人,牧民們也不會有長久的成見,再加上買地喜歡任命女吏目,這樣,瓶子和蘇茉兒等一批同齡的韃靼少女,經過五六年的栽培,逐漸都進入了這個快速上升的通道。也是因為有這條通道在,韃靼人特彆熱衷於考吏目做官。再加上跑長途邊市貿易的,做匠人的,甚至還有做外科醫生去的……這些各種原因陸續內遷的韃靼人,雖然不善於耕種,但居然也算是都陸續紮根下來,有了自己的營生。

瓶子這裡,她已經是去邊市曆練了兩年,因為表現優異——她被分去管的旗,就是她遠房叔祖的地盤,這工作成績不可能不優異——在定都大典之前,又被調回來,以支援的名義參與大典工作,大典結束後,留買活大學進修,組織上時不時會叫她過去,考察一下日常成績等等。

按她自己的預估,大概一兩年內,會再有任用,很可能組織現在是在幾個候選人之間比較,要選人去負責科爾沁的第一間工廠的建設,把羊毛線廠設在草原附近,這樣降低羊毛運輸成本,毛線價格還能再往下壓一壓……

當然,這是她自己的猜測,但瓶子可是不願錯過這個可能的機會。她曲著手指,掂量起同期幾個一樣在大學進修的族親來了。“蘇茉兒先撇到一邊,她是奴婢出身,回科爾沁隻能做佐貳官。蓮花兒姑姑倒有些可能,不過她年歲還小,雖然聰明伶俐,但也不會第一次回草原就委以重任。”

“說不準,說不準,但也許……也許會交代給姐姐做呢?姐姐也是科爾沁之女,而且已有了在察罕浩特參加工廠營建的經驗……定都大典她沒有來羊城港,如果最近她來了的話,沒準兒這事就交給她了……”

她想的這幾人,都是聰明伶俐,能力和寶瓶相比不會弱上太多,大家也幾乎都是同時起跑,如今跑的距離也相差不遠,主持紡織廠修建的工作,卻隻有一個,這是塊隔老遠都能聞著香的奶油蛋糕——這個比喻讓寶瓶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暫時放下了心事,畢竟這也是她決定不了的事情。

“一會去買一塊奶油小蛋糕來吃吧。”她對自己說,“去草原可就吃不著了,難得回來還不得大吃特吃……說不準在味美麵包店,還能遇到德劄爾格和費爾馬先生他們。”

寶瓶若有所思地想,“不知道他們對這種新規範怎麼看,哦,大概他們壓根就不會在意吧,畢竟,和我們不同,他們迄今為止,仍然算是完全的外國人,對外國人來說,本國的規範,好像一向是不起什麼作用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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