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兄弟父子相會(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302 字 5個月前

大草原上, 沒有成形的市鎮,對於地名的描述也十分的飄忽,人們定位一個地方,不是靠地名, 而是靠時間, 譬如說, 從希拉穆仁草原的王帳,到延綏鎮, 快馬也要走七天,若是駕著馬車慢慢的走,那就要十天半個月的——

在這樣的地方, 向導要比關內重要得多,漢人所在的關內, 驛站連著驛站, 而且是有路可走的, 隻要在岔路口問問人就行了,可在草原之上,走到哪裡都是路,也就走到哪裡都沒有路了。

一個懂得觀察星象, 分辨地形, 記得方向的老向導, 哪怕是老得乾不動活了, 地位也比年輕的壯漢要來得高。滿都拉圖自己就是很好的向導, 和巴音一家相會之後, 他對於方向也就更明確了,他們迎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又走了兩天,這一天再走到太陽升到頭頂的時候, 便見到了遠方星星點點的帳篷頂,灰白色的格日幾乎連成了海——格日是韃靼人對於所有帳篷的叫法,隻有外族人才叫‘穹廬’、‘氈包’的。

“喝!這可趕得上察漢浩特的那達慕了!”雖然他也聽巴音說過了現在邊市的規模,但滿都拉圖也吃驚地叫喊了起來,“這和我上回來時,可大不一樣了!”

“規模至少是上回造訪時的十倍!”

畢力格很有把握地說,又指點著說出了自己的觀察所得,“圍欄方向,是延綏鎮的方向,那裡的邊界線從定下來就沒動過,帳篷都是往草原這裡鋪過來的,你們看,已經越過了那條枯榮線,很多帳篷都紮在長草的地方了!”

確實如此,這就足以說明邊市的規模擴大了多少了——草原是沒有一條明確的邊線的,並不是說,跨過這條線,突然間就是極其豐茂的水草了。從草原到延綏鎮這裡,草是逐漸稀疏的,地也更加堅硬,石頭越來越多,雖然還有草,但這裡一從、那裡一從,很難連成片。這是因為關內的漢人百姓常年在這裡活動,再加上氣候的變化……總之,漢人定居久了的地方,城鎮往外的土地,草就長得不太好,這也是事實。又或者說,一個地方隻有不怎麼長草了,牧民才會感到沒有和漢人去爭奪的必要。

這樣半是荒漠,半是草原的地方,放牧時是沒有必要過來的,但在夏天時卻很適合紮帳篷——那些草長得好的地方,土地本來就濕軟,夏天雨水一多,那就是一腳一個爛泥坑,這種時候,牧民會直接住在有篷子的車裡,不把氈包搬下車了,但集市這樣搞可不舒服,在堅硬乾燥的土地上紮營,肯定更便利一些。

因此,邊市最開始,肯定是在較堅硬的荒漠土地上開張的,帳篷也都會儘量紮在硬地上,但現在,這星星點點的帳篷群,已經蔓延到了滿目綠意的水草原上,車隊經過時,也可以看到,很多牧民都直接住在蓬車上,沒有給自己費事搭氈包。即便有氈包,也多是不大,至少都是一輛車能裝得下的規模。

——“這麼小啊!”滿都拉圖不知道的是,當巴圖爾返回雲縣,把他拍攝到的草原風光呈現給謝雙瑤看時,這個現在封號已經長到必須分段的統治者,曾多少有些吃驚地這麼評價,“我印象中氈包都很大的,至少能容納個二十幾人什麼的。”

這樣的氈包當然也有,但此時,一般的牧民家庭,更多的還是以這樣的小氈包進行組合,大小以一二輛車子能拉著走最合適,因為大氈包的搭建至少需要五六個漢子一起動手,女眷能幫的忙不多——確實是力氣活。像是那日鬆一家那樣,能有一個容納商隊的大氈包的,那就說明他們家以前日子過得很好,人口多,現在雖然被排擠了,但還保留了前些年積攢下來的家產,而他們每一次騰換地方時,都需要朋友特意來拜訪,幫助他們搭好這個氈包。

邊市這裡,大多都是一個家庭出一個人,大家招呼著集合起來,往這裡來做買賣的,他們帶的車肯定儘量是要拉貨,有時候連氈包都不帶,所以,也還可以看到,邊市往西有很多篷車。

往北延伸出去的荒漠上,也有很多半人高的低矮帳篷,外頭圍著一圈空蕩蕩的板車,還有馬兒們被拴在一起——這是賣了羊毛,還沒來得及買貨物,而這些人,因為篷車不如板車好裝,就連篷車也不帶了,隻帶了收起來不占地方的帳篷。這是草原晚上太冷,必須要有個擋風的東西,不然,恐怕有些彪漢子連帳篷都不會帶呢!當然,又或者這家人本來就窮,連篷車都沒有,走到哪裡都隻睡帳篷。

滿都拉圖這一行人,氣派當然又和平常不同了,他們也帶了小氈包、帳篷:滿都拉圖在路上睡氈包車,騎兵們睡帳篷,而到了邊市,他們就要支起大格日來了——也就是謝六姐印象中那種到處懸掛裝飾,鋪著彩色氈毯,可以容納四五十人甚至是上百人,氣氣派派的大穹廬。這種大格日隻要支起三四個,就可以容納他們所有人,至於滿都拉圖,他自己住一個較大的氈包,這也是主子應有的氣派。服侍他的奴隸,若是得他的歡心,就可以睡在小氈包裡靠門口的地方。

“看,主子,漢人已經在這裡蓋起房子來了。”

畢力格眼尖地指點了起來:確實,在邊市的中間地帶,已經有了一棟又一棟的‘拜形’(土房),竟還有兩層小樓,而且是平頂的,建築和延綏鎮裡的完全不像。很多騎士都感興趣地打量了過去,草原上習慣了低矮遼闊的視野,哪怕是兩層小樓也是很難得的。

大隊人馬造訪,邊市當然也不可能毫無反應,遠遠地已經有一隊騎士奔馳了出來,其中領頭的韃靼人,長相特異,雙眼湛藍,滿都拉圖一見就滿臉放光,“可敬的巴圖爾!”

“尊貴的滿都拉圖!”

兩個騎士跳下馬,大笑著抱在一起,捶打著對方的肩膀,“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我把我的好兄弟給盼來了!我幾乎認不出你了,滿都拉圖,你簡直換了個人!”

“正是適合相會的好日子,對你的思念讓我動身東來——我的病已經全好了!巴圖爾,多虧了你的指點,否則我現在說不定已經長眠!”

雖然巴圖爾曾算是這片草原上值得一提的人物,但貴族們都知道,一個藍眼睛的孛兒隻斤,是不配掌管這樣大的豐饒草原的,真正能和仁欽台吉掰腕子的,是巴圖爾的嫡出兄長們,既然他們都死在了白災裡,那麼仁欽台吉也並不會忌諱巴圖爾前任台吉之子的身份,反而對他相當的照應,就如同巴圖爾也不會記恨仁欽台吉一樣,韃靼人的思維方式,和漢人不是那麼的相似。

滿都拉圖和巴圖爾從小相識,十分熟悉,雖然不算是安答那樣親密的兄弟,但關係也一向良好,他之所以來到邊市求醫,就是巴圖爾上回去王帳求醫時,給滿都拉圖的建議。滿都拉圖猶豫了三個月,還是動身前來,所以他確實要感謝巴圖爾,“我給你帶來了貴重的禮物——”

車隊後方,已經有一個小孩策馬跑了上來,“額祈葛!”

“我的好寶珠!”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