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皇帝很欣賞王順兒!(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914 字 6個月前

說著,便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宮箋呈遞上來,皇帝取來看了,哼地笑了一聲,將宮箋遞給皇後,皇後隻看了幾眼,眼圈就是一紅,淚珠滾滾而落,哽咽道,“吾愚鈍不才,入宮以來雖不敢稱賢稱仁,自問於姐妹間亦是一片誠摯厚樸之意,儘力周全上下,待她更是不薄,幾番重用嘉獎,都在其餘妃嬪之上,不意今日,良妃卻以此報我……”

說著,不由得捂著臉拭淚,儼然是傷心無比,王至孝忙勸道,“娘娘仁厚非凡、天日可表,良妃不過是年輕不懂事,遇到大變故,一時左了性子是有的,奈何大錯鑄成,隻能將錯就錯,她心中又如何不愧悔呢?娘娘萬勿傷心,大年下的,正是天冷起病的時候,因情誌受損,帶累了身子,坐下病來便更不好了。”

這一番話倒勸慰得十分貼心,皇帝則大約是安慰得有些煩膩了,道,“彆哭了,這眼淚在朝事上可沒丁點用——順兒要走,說來也不算沒來由,咱們對宮人內宦不算多仁厚的,遠的,世廟三個皇後沒有善終,陳後驚悸而死,張後被廢,方後活活被燒死,端妃被淩遲,其餘有位分的妃嬪多少早夭的?

這都不說,就說神廟王祖母,這是我自幼聽聞的,宮人多罹捶楚,死者百餘,性苛至極,神廟自己,不多說了,宮人動輒得咎,因小過而賜死者數不勝數。至於西李,哼。”

西李是皇帝養母,但皇帝生母正是被她揉搓而死,可見宮中風氣一貫如何了,再往下,則是奉聖夫人橫行後宮,不過皇帝不提而已,隻皇後順著想下去,眼淚又止不住了,哽咽道,“便正因如此,我也素有心更易宮中風氣,連裕庶人的性命我都保下來了,她還有什麼不能信我的?竟防備至此嗎?”

說到裕庶人,這又是宮中的一段糊塗案了,此女本為宮女,逢幸有孕,因此冊妃,這本來是件喜事,但壞就壞在,裕妃這一胎超期未生,而且超了並非數日,而是有十日之多,這不能不引人疑竇,畢竟若按幸日推算,這一胎早該生產了。

裕妃若是妃嬪,那還好說,偏偏她在有孕冊妃之前,隻是宮人而已,行動較宮妃要自由得多,而敏朝此時宮禁,較立國時已經十分廢弛,梃擊案可就在不到十年之前,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百姓能夠抄一根木棍,從自己家裡一路闖入東宮,暢通無阻逢人就打——

這打的就是皇帝之父光廟,可見宮禁疏漏已到了何等地步。裕妃的貞潔因此便遭到懷疑,再加上當時奉聖夫人仍在宮中未出,和張裕妃又不和,便矯詔讓人將裕妃囚禁起來,且不給食水,皇帝當時對此事一無所知,還是皇後鬥膽向皇帝諫言,說是研讀了買活周報,其中提到妊娠時間表,42周都在產期之內。

這句話救了裕妃,皇帝對奉聖夫人自作主張之事根本並不知曉,當時福建戰事緊張,他許久不去後宮,聽聞此事便下令釋放裕妃,奉聖夫人出宮不複見,皇後掌實權,固然是南麵戰事的影響,但出宮之後,夫人不能再入宮伴駕,也不能說沒有此事的一點原因在。

至於裕妃之子,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已無從考證,因裕妃遲遲不產,最後哪怕按買活軍的方法來算,也是妊娠44周發動——比一般38周生產的孕婦足足多了一個半月!

毫無疑問,生產極為艱難,且生下來的孩子形容醜怪,極其消瘦,不過一兩個時辰就咽了氣,皇帝因此十分不喜裕妃,認為此子不祥,便將她廢為庶人,又多虧了皇後婉言遮護,這才保住了裕妃的部分待遇,如今不過是幽居深宮,比一般的宮人還是要強些,不必做活,吃食上也是不缺的。

若是按前朝的作風,連皇後都能被活活燒死,民間還有傳言,這是因為神廟對方後淩遲端妃心存不滿,有意報複,是以在宮中起火時故意不令宮人救火之語,雖然是捕風捉影,但也可見敏宮妃嬪朝不保夕之感。

可以說如今宮中妃嬪的好日子,哪個不是皇後爭取過來的?王良妃提防皇帝也罷了,甚至連皇帝自己都能理解,但她提防皇後確實是傷人心了,這不但說明王良妃自己性情涼薄,也說明皇後的工作出了疏漏,皇後焉能不傷心失態呢?

也是因為情緒太上頭了,她竟口無遮攔提到裕妃,這是本朝的不祥醜事,本該諱莫如深才對,皇帝皺眉說了聲,“皇後氣糊塗了,扶她下去洗把臉。”

兩個宮人連忙上前,扶著皇後去淨房了——這是附在東書房一角新造起來的,也吸取了各彆府中的淨房設計經驗,彆宮中的這處暖房,雖然建得早,但屢經改造,竟絲毫不比後造的房子要差。

情緒崩潰的人下去了,還有理智的人也鬆了口氣:一味夾纏誰對不起誰,心裡有多苦,這對話實在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現在事情在前,最重要的是探明各方反應,使館的態度——不能明說,但的確是幾方態度裡最重要的一方,是以必須要弄明白王良妃是虛張聲勢演了一出大戲,還是的確和買活軍聯係上了。

確認了王良妃沒有說謊之後,現在最在意的,便是買活軍的態度又是如何,是否想要借此挑起和朝廷的爭端,撕毀和議,進一步侵蝕敏朝的地盤,甚至,說大一點,直攻京城腹心而來,在如此重要的大事麵前,任妃是否和宮外人有了私情才頻繁外出,良妃是否出宮,這都是完全可以忽略的細枝末節。

“以我之見,買活軍像是被順兒架起來了,倒不像是有心主使,或者推波助瀾。”皇帝說出自己的看法,“畢竟信王乃至探子來信,都是一個口徑,買活軍奉行‘先消化、再擴張,人為重、地為輕’的政策,不培養出一批新的合格官吏絕不會輕易擴張。”

“正是如此,他們今年剛吞並南洋,那處對於官吏的數量,肯定是占用得多而貢獻得少,因此之後幾年都不會有主動擴張之念,更不說在京城天家後院生事了,”王至孝也是這麼認為,“按奴婢與謝七姐談話時來看,七姐神色也十分為難,此事,當是良妃拿捏住了使團的七寸——六姐一向言出必行,吏目當場亦不敢食言。而話既然已經說了,事既然已經做了,七姐便不可再出爾反爾,隻能公事公辦,對良妃表示支持。”

“是了,現在她們也騎虎難下,而順兒亦知自己性命無虞,隻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首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其次便要再圖謀得多些了,如此大張旗鼓,想來也是放手一搏了。”

皇帝彈了彈那張《離婚表》,沉吟片刻,忽然說道,“說實話,此舉倒令我對她刮目相看,她雖然或許是無意,但卻正搔到了我的癢處,此事,我要助她一臂之力。”

“乘著內閣還沒收到消息,你立刻拿這張表去找田任丘,讓他用廠衛的印刷機,印刷數千份出來,連夜在城內城外發放,此表隻字不得更改——速去措辦,此舉,不容有失!”

饒是王至孝一向聰明機變,自忖學習了買活軍的政治課本,乃至讀報之後,視野逐漸打開,看問題的角度早非從前那樣單薄,此時卻也不由得目瞪口呆,驚歎道,“啊?!皇爺,這?!”

“你隻去操辦就是了——”

可以說是親自把一頂綠帽子在頭上坐實的皇帝,反而顯得極為淡定,一麵讓宮人扶著驚呆了的皇後在炕上坐好,一麵吩咐王至孝,“另外,出去的時候順便把順兒叫進來,屈才,屈才,此女從前,著實屈才——今日我要和她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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