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千姓雜流’,也沒有說錯,曆來在敏地也好,在買地現在福建道也罷,一個州府多有一個州府的‘著姓’,比如說臨城縣的徐姓,又有衢縣的佘姓,榕城的林,莆田的尤、蔡,泉州的宋等等,都是大姓,本地姓這個的人數會特彆多,這也是本地治安良好、政權穩定的表現,如雞籠島這般,大家都是外地混不下去了才過來,並沒有一個優勢姓的現象,多數都是動蕩之地才會出現,可想而知,窮鄉惡水出刁民,這些地方的百姓,是否也特彆的刁鑽,特彆的蠻橫,特彆的不好應付?
這樣的印象,在內陸有底蘊的州府中,是很普遍的,其實就是雞籠島內部,已經建築起對雞籠島此地的認可,產生居住地自豪的百姓們也並不多,也因此,雞籠島衙門對於即將召開的‘買地暨華夏第一次全國運動大會’的重視,要遠遠超過內陸。
不但官方特意撥款,給運動員改善夥食,便連雞籠島的老百姓們,對這些在兩個月前的初選中,選拔出的民間運動員,也是異常的關心,一人中選,鄰裡都感到麵上有光,對外誇耀不說,平時生活中更是照顧有加,時常叮囑他們要多訓練些,為的便是在明年的大運動會上,取得好成績,也好為雞籠島正名——
這些來自天南海北的流民們,在雞籠島這裡安居樂業,要說日子過得不好,這是假話,但在文化、民俗上,卻始終有種和本地格格不入的感覺,因為這裡各地的人都有,過的節日不一,除了清明、冬至祭祖,新年歡慶之外,彆的節慶,你重視,我卻連聽都沒聽說過也是有的,再加上本地沒有廟宇,平時要說去參拜個什麼,趕趕廟會,都沒有這個條件。
再加上多數是小家庭到此,又被混編打散了居住,周圍鄰裡,同鄉的都很少,因此,在精神上似乎總有一種異樣的孤獨感,雞籠島的流民們多都是很熱衷於聯係家鄉,招引同鄉來此的,為的就是緩解這種陌生。基於相同的理由,他們對運動會也抱有更高的熱情——在運動會中,雞籠島作為一個整體,要去爭取屬於整體的榮譽!
當然,對於全華夏的百姓來說,運動會都是很新鮮的事情,在運動會之前,全民爭取家鄉榮譽的活動是科舉,不過,科舉是讀書人的事情,百姓們也隻是看客而已,大運動會那就又不一樣了,跑得快的、跳得高的,甚至還有足球踢得好的,圍棋下得好的,那都是身邊出來的人,不是人人都會做八股文章,可人人都會跑跳,都會圍著個球拍來拍去呀!
如果華夏都可以參加的話,那,北方的士人是不是也可以為自己的家鄉掙來一點榮譽呢?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很多北地的士子都在搜羅身邊的壯漢南下,資助他們在買地參加選拔——雖然士子們一貫重文輕武,但,不管是多麼無聊的比賽,隻要和家鄉有關,那就沒有人不想贏的。運動比賽,會讓人很直接地區分自己的歸屬感——很多流民雖然南下到了雞籠島討生活,但他們平時對外自我介紹時,習慣性地還會說自己的原籍,可在運動會要召開後,他們也逐漸習慣於說‘我們雞籠島’了。
因為他們不論是選擇自己的代表地,還是選擇自己支持的運動員,都必須要在原籍和雞籠島之間進行衡量,對於這些已經習慣了在雞籠島上耕種生活的百姓們來說,這更像是心理上順理成章的一次遷移,在這一次運動會之後,原籍真正成為了原籍,他們已經習慣了,在心理上把雞籠島這個自己支持的地域代表隊,也當成了自己的家鄉啦。
抱著這樣為家鄉爭榮譽的心態,被地區運動會選拔出的運動員們,熱情也非常高漲,上下一心,卯足了勁兒,自發地暫時中斷了每日的學習,在半天班後的上課時間,聚集到雞籠島學校的操場上,義務為明年五月的大運動會做準備。當然,來訓練的人可以管一頓很豐盛的飯食,同時在數值上看到自己的進步,這也是他們積極訓練的動力——祝延年有句話是沒說錯的,雞籠島的訓練條件,的確是彆的地方難以比較的呢。
首先一個,雞籠島的天氣,這個是不必說的了,其次,雞籠島因為是海運的中心港口之一,所以各種貨物、礦產都非常方便,也有不少工廠,其中,更由於蒸汽專門學校,建築在雞籠島,所以雞籠島上永遠能使用最新型號,甚至是實驗型號的蒸汽機。
這使得雞籠島可以很方便地造出操場來——蒸汽拖拉機換個平地的鐵碌碡,小半天時間,什麼地不給你平出來?有條件的地方,先把煤渣堆在平地上,再用碌碡一壓,這不就成了標準的煤渣操場?要比一般的土地軟得多了,下雨了也不會有泥坑,乾透了一樣能用,最是再好不過的訓練場地了!
若是在內陸,那可就沒這麼方便了,蒸汽機不是沒有,但少,耕地都且還論不到呢,多是工廠在用,更沒有拖拉機,要建操場得多少個人力去平地啊?再說座鐘,這東西,近年來買地是能土產了,可要說能拿兩台座鐘來給訓練計時的,怕也就隻有港口富庶城市了吧,一些偏僻山區,就算修了路,交通還是相當不便,那兒的活死人們,也就隻能拿線香計時,或者專門要借調一枚仙器電子手表,那也隻能一次訓練一組,像是雞籠島這樣,有兩台座鐘,一次可以做兩組計時訓練的條件,他們可是拍馬都追不上的。
“這裡的優勢,那就不是一句兩句能說得完的了。”
現在,學校辦公室最喜歡的話題,就是議論雞籠島在運動會上的優勢,簡直是百談不厭。“用線香這樣的計時,根本無法精確,風速、天候都有很大的區彆,再說了,有些百米短跑什麼的,線香都根本沒法計時,那就隻能是同組和同組比,一味的傻練,到底提升了多少,自己也是抓瞎,還有舉重,是不是用標準的配重塊,差彆可大了去了,熟悉的配重感,能找到吐氣開聲的那種節奏,那種感覺。平時就用的石塊來練習,到大運動會用鐵塊,找不到感覺,平時能舉的重量怕都舉不起來!”
“那是了,所以說,窮文富武,這話不假,這體育也算是武的一種吧,比的甚至都不是一家的貧富,而是一地的底蘊、貧富,富裕的州府,健兒們到了大運動會上,麵對秒表、標準配重,自然而然,成績都要比窮州府好得多。”
“而州府再富裕,又比不得軍隊裡,平時就能用秒表訓練,用的標準配重,又有一套標準的鍛煉方式,哪怕是底子一樣的運動員,在軍隊裡訓練三個月,效果也比在州府訓練好得多了,更能出成績!還好,這一次運動會,許多項目都專門分了軍人組,否則,各組的頭名怕不都要被兵丁們奪去了。”
這老成的發言,頓時讓後勤辦公室的諸人也都點頭稱是,又有人扳著手指計算道,“軍人組,這個和我們無關,且先不說了,軍民共組的,多是圍棋、象棋之類,可惜怎麼沒開個山東撲克的組,這東西在北方流行的很——大約也是因為禁賭的緣故,也不說了。”
雖然圍棋也有賭的,但會下圍棋、擅下圍棋的人,無疑比為山東撲克、馬吊等著迷的人要少,買地禁賭的態度是從未放鬆過的,既然如此自不可能為禁絕的項目開競賽,這一點大家都可以理解,但也有不少人感到可惜——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任何一個競技類的項目,大家都本能地想要知道最高手會是誰,此時這又和賭博無關了。
“至於百姓體能組,又分為群戲和單戲,其中足球隊,我看我們雞籠島是沒什麼指望的,我們這裡就不興踢球,多數是北地健兒的遊戲了,捶丸隊也是如此,那都是有錢人的東西!咱們雞籠島都是窮百姓,從小能踢真皮球的有幾個?”
“倒是這百米短跑,我們有訓練優勢,我看啊,健全男子組、健全女子組,我們要拿下頭名應該不難。但非健全男子,和非健全女子這兩組,就不太好說了。”
“正是!”主任也剛擦完了仙器手表,珍而重之地把它佩戴上手腕——這東西現在真是壞一個少一個了,再不下發的,不像是四五年前,高額政審分再加上錢財還能換,現在外頭幾萬兩一個都沒地兒買去,因此雖然祝延年並沒有佩戴,但每每借出,她還是要仔細擦拭一番,再重新戴上。
一邊戴表,一邊她也積極地討論了起來,“閹人男倌組,那我們真不占優勢——我們這裡閹人實在是太少了,恐怕纏足組,雲縣也是會贏,他們那裡有醫院,纏足女娘最多,出人才的幾率也更大一些嘛!”
對閹人組的分析,大家並不反對,但說到纏足組,大家有話要說了。“不一定啊!大家看看小祝,看看小唐,雲縣的纏足女娘雖多,但都是去做手術的,還沒過恢複期呢,我們這裡,恢複好的纏足女娘有很多,大家的精氣神也都很不錯啊!我感覺祝延年、謝金娥在運動會上說不定能有個很好的表現。”
“對!尤其是小祝!你們瞧見她跑步沒有?不比一般女娘慢!我對小祝寄予厚望——如果小祝在大運動會上取得名次,我請大家喝奶茶!”
“不是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小祝的努力我也看在眼裡,但是這個東西得要講數據的嘛——”
有人唱反調,那討論不由得就更加熱烈起來了,主任聽著覺得大家都有道理,不由得也為小祝擔心了起來,在辦公室裡有點坐不住了,“先不說這些,咱們能幫的,那就是保證健兒女們能吃個好年夜飯,也不枉了他們假也不放在這兒加練——走,我們到廚房看看去,瞧瞧今年的年夜飯備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