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傳音法螺的便利之處了,對於情報局來說,傳音法螺可使得他們處處占儘先機,按照謝雙瑤的要求,在事發之前就防患於未然——在各地來買的人流中,一些綠林好漢,早就被隨隊行走的私鹽販子識彆出來了。他們的破綻實在是太多了,切口、唇典、虎口處的老繭……再再都是習武的證據,雖然沒有‘高高鼓起的太陽穴’,但對於專門上課培訓過人員識彆的私鹽販子來說,也好比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耀眼。
走船的話,那不必說了,大家都在船上,可以從容試探,走陸路的話,由於南下買地的百姓,往往結隊成行,想要順利地拿到身份文書,也得加入隊伍,提供自己的來曆。總之,不管是走陸路還是走水路,隻要這個人不是在荒野間一路潛行到買地來的,那就總會落入觀察。
如果說每個人都觀察,那肯定是忙不過來,不過,有條件習武,有能力犯下命案的人,在泱泱人潮中當然是絕對的少數,一般情況下,三五個來回,能遇到一個危險人物都是罕見的,所以在情報局這裡,大數據就很好發現異樣了——這要是先後四五處都反饋有重點人物前來買地,就算是傻子也會猜到,恐怕是有人要來鬨事了吧。
當然了,這也隻是武細作而已,不過是他們的破壞力最強,又最容易被發現,故而被防範得最為周密,其餘文細作,情報局這裡就不敢說自己全盤掌握了,但局內也有一本名冊,記錄著許多探子現在的動向——有趣的是,大概一半以上的探子,來到買地之後就逐漸被同化,遞回的消息逐漸敷衍,後續更是完全斷聯,也有人向衙門自首投誠的,也有人乾脆就癡迷於一開始隻是掩飾的職位,完全在這行乾下去了。
這些探子,起到的作用各自不同,並非全都對買地有害,比如有些探子的工作就是儘量收集買地的書籍、報紙,送往敏朝京城,這樣的探子可能有很多人,並不完全都是廠衛出身,甚至很多名門世家乃至名將,都會派遣心腹來買地收集資料,而且,眾人都發現隻要開一間書店就能很自然地完成任務,所以情報局這裡有個笑話,說是那些慘淡經營卻堅持了數年的書店,還對顧客橫眉冷對的老板,多半都是有問題的,就看情報局會不會往下查罷了。
還有一些,收集買地物價,甚至專門去交易所抄價格往外送的,這些探子很多是來自外地的巨賈,買地對此多數也是聽之任之,嚴查的更多是試圖竊取買地敏感技術的細作——譬如說買地的藥火工坊,不但在設計上遠離人群,工人要嚴格政審,而且還會定期對工人展開防滲透培訓,情報局都會關切工人的經濟問題,一旦發現有動搖可能的工人,假如其工作並非絕對不可替代,很快就會借口調離。
這些都是為了把危險消弭在未發生之前,這也是情報局對這種案件一貫的態度: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駭人聽聞的案件,那麼,不論用怎樣的速度追查到凶手,那都是情報局的失敗。而王無名等情報局的同仁,是很難接受這種失敗的,他們固執地認為,既然六姐是如今天上地下最有威能的女主,有她賜下的仙器、天書襄助,情報局沒有理由不成為宇內最高效也最無所不能的情報機構。
當然了,在入職以前,會覺得情報局的對手隻有廠衛,但從反腐到反域外細作,這一年主任的工作乾下來,王無名也修正了自己的想法:廠衛作為一個整體的機構,其作用和敏朝衙門一樣其實已經無限趨於虛無了。但是這不意味著情報局就沒有敵手了,就像是買地的衙門,麵對的是極其複雜的各地世族一樣,情報局要麵對的,也是各行各業因買地崛起而利益受損的地頭蛇,和當地廠衛、魔教聯手甚至是合而為一,一方提供金援,一方提供技術形成的聯盟。
這種聯盟,遠比廠衛整體要有活力得多,能辦到的事也可以說是令情報局略微感到棘手,譬如說,盧發財一案的首尾,在運動大會即將召開時,就給情報局帶來了很大的壓力——時間太緊張了,一個盧發財,一個鄭豪商的落網,並不足以完全緩解危機,還有若乾同夥隱於人群中虎視眈眈,不但要儘快把他們挖出來,而且還要提防這樣的陷阱——倘若盧發財說的隻是第一個計劃呢?一旦有人落網,乘著買地把注意力轉向第一個計劃中提到的地點,其餘還安全的同夥,立刻施行第二個計劃?
王無名認為,不乏有這個可能,甚至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盧發財這種打手,本來就隻知道第一層計劃,第二層計劃的實行者做了兩手準備:如果盧發財等人順利行事,在雲縣鬨得天翻地覆,他們就會利用買地調動駐軍前往雲縣穩定局勢的機會,再潛伏一段時間,把思想的氛圍煽動得更廣一些;
如果盧發財等人落網,那麼,他們也隻需要觀察到,在原定動手的地點,多了不少更士、軍士,也就自然知道盧發財等人已被抓捕,便會立刻派人在思想已經有所動蕩的村鎮中,蠱惑眾人鬨事,用一批新的血案,壞了買地運動大會這盛事的聲勢!
但是,從雲縣出城登記本的身份號碼篩查來看,祖籍山陽、關陝人士近日下鄉的頻率一如以往,並沒有太多生麵孔下鄉……在村鎮蠱惑妖風的,似乎並非盧發財的同夥,而是來自另一地的白蓮教分壇……到底會是誰在背後主使呢?
王無名仔細地翻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典籍,很快下了決定,“仇粟粟醒了嗎?去醫務室看一眼,若是醒了回來告訴我——我還有點疑問,想再問一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