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玩個遊戲,誰是叛徒(3)(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5788 字 6個月前

不管是出於什麼心思想要投效, 現在既然已經立下了‘反正’的決心,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把事情做好了——馬千戶倒不奢望做個草頭王,又或者直接進買軍當統領, 這個之前曹蛟龍已經說了,買軍的將領, 至少都要考過初級班,像他這樣的情況,也會有統一的培訓班‘幫助轉化’, 但想要繼續做兵頭難度也高。

也正是因為曹蛟龍沒有虛言哄騙, 給馬千戶畫大餅, 這一出勸降才唱了好幾日,同理可得,曹蛟龍是絕對不會用高官厚祿來誘惑城裡其餘流官的,說穿了, 敬州還不配有這樣特殊的待遇,“如果敬州是因為抵抗意誌堅決, 裡頭的官員反而封官許願的話, 那汕州、潮州那些早早報效的官吏,豈不是反而吃虧了?這是在鼓勵各地的官吏挾兵自重, 積極反抗啊。”

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但在執行中如此一板一眼, 也可見買活軍的軍紀了, 馬千戶稍微試探了幾句, 看看能否做個圓融——譬如說先封官許願, 等事情辦完之後,臉一抹若無其事,也就不予兌現, 誰要是有膽子要買活軍履約,那就好生收拾一番,來一出‘黑吃黑’……

但,這個提議還是被曹蛟龍回絕了,“事不密、失其身,此事若是能辦得機密還好,隻要有第人知道,往上舉報,侄兒這裡一點微末的功績,還不夠抵罪的。敬州此處的城防,若動用藥火堅持不了兩日,我等入城,無非是為了儘量減少百姓的傷亡而已,以買軍的立場來說,買軍言出必行,天下知名,為了這樣的小城,不可敗壞了買軍的信用,倘若此時出爾反爾,好處不過是一時的,消息總會流傳到彆的州縣去,到那時後患無窮,因此我等出行以前,上官都是嚴格警告,這樣的絕戶計不能用。買軍的信譽,比一城一地的得失還要更要緊得多。”

從來都隻聽說兵不厭詐,哪有做軍的還講信用?這又不是什麼春秋義戰……馬千戶心裡也是犯起了嘀咕,有點兒煩——但奇怪的是,在膩味的同時,他心底卻又不禁也對買軍乃至曹蛟龍多了幾分信任:如此堅守承諾,雖然讓人無法理解甚至冒傻氣,但這不也讓他對曹蛟龍的承諾更加的信服了嗎,既然他說了會儘力周全,又如此守信,那看來,隻要把敬州儘量完好地交到買活軍手上,自己的前程還是能指望一二的。

雖然流露了投誠的意思,但兵者,詭道也,一個將領號稱要投誠到最終真正投誠,還有很遠的一段路,有時一頂軍帳內,雙方使者輪流出入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馬千戶也是在不斷地衡量著敬州局勢的變化,與自己所能采取的最佳策略:一開始想著全師退去廣州,之後認為倒向買活軍較劃算一些,便想著讓曹蛟龍挑頭收複敬州,把他也往上捧一捧——都是遼將出身,曹蛟龍年少有為,有膽有謀,馬千戶年紀也大了,想要自立山頭不太現實,如此不妨把大功讓給曹蛟龍,自己也好在他的蔭庇之下藏身,順理成章的進入曹蛟龍的人脈網。

自古以來,朝中有人好做官,這是顛撲不破的道理,馬千戶的想法倒也很自然,而且,不管是有意無意吧,如果是曹蛟龍出麵封官許願——翻臉不認人,敬州之功落在曹蛟龍身上時,馬千戶也還是保留了退往廣州的餘地——事情不是他挑頭,他隻要說自己早已看出不對,但知府一意孤行,馬千戶隻能保重自身,等到時機成熟——即買活軍不如他們自我吹噓得那樣戰無不勝,敏軍重新占到上風,買活軍敗局已定時——他便抓緊機會,反正回敏朝這裡來。

每逢亂世,手裡隻要有一支兵,搖擺不定,兩麵逢源這都是基本的操作了,馬千戶自然本能地也想要保留一絲主動,但,他的暗示很快被曹蛟龍撲滅,曹蛟龍既然明確表示,他是買活軍的人,買軍的信譽比什麼都珍貴,那麼馬千戶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馬千戶想立功,曹蛟龍明白也願意配合,但這種事隻能由馬千戶這個還沒加入買活軍的將領來做,馬千戶會收獲罵名,買活軍的名聲得以保全,同時,他自然也能得到很大的實惠。

既然曹蛟龍看得如此清楚,而馬千戶的確還是想要加入買活軍,那麼繼續耍滑頭也就沒有意義了,他便順著曹蛟龍的話,不再提封官許願的思路了,而是重新開始劃分了城內的人群,“知府婁氏,一樣也是流官,到此不足年,威信不足,於本地話語不通,隻是招聘了一個本地的師爺,為他打理文書,開堂審案,其餘時間也不生事,隻是躲在後宅讀書養生,此人當無堅守之誌,也是隨波逐流之輩,可以爭取一二。”

敬州這裡,雖然不像是各地縣治那樣,人手極度不全,但也有一個突出的特點,那就是被發配到此地的官員,多數都是官場鬥爭中的失敗者,有能力的人,來不了這裡,或者說來了這裡也會把自己的能力主要用在擺脫此地困境上,沒有能力的人,掙紮不出去了,也沒心氣去魚肉地方,安貧樂道努力過著自己的日子罷了。

敬州這一帶做官幾乎沒有油水,官員也都很平易近人,從人不多,更很少外聘幕僚,使喚的全都是衙門吏目,而這也就帶來了一個非常突出的後果,那就是本地的流官幾乎是毫無權力可言的,權力多集中在衙門吏目手上,你想,若是主官連一個對自己唯命是從的辦事班子都沒有,甚至和本地百姓言語都不通,他怎麼去觸動本地的利益分配鏈條?除了讀書養生以外,還能有什麼作為?

像是馬千戶,已是很少見的外來實權派了,這主要是因為他不喝兵血,自己開銷簡樸,而且是遼將派係的老資曆,又不打算往上升了——他是遼將派係,以如今朝廷武將的勢力分派來說,是得勢的一方,老關係、老人脈一大堆,若是不足額撥給軍餉,馬千戶有充足的能量往上去鬨。

這樣不打算繼續進步的中層乾部,那是公認的刺頭,錢是不能少給的,所以他才能搞到充足的軍餉,再加上他不貪圖享受,也有練兵之法,這才在敬州城內形成了一支堪稱精銳的武裝力量,說話也有份量,因此才有了被招降的資格——倘若他手裡無兵,那敬州府除了家丁和城門卒之外,都沒有絲毫能力能阻攔買活軍東進,恐怕曹蛟龍壓根都不會入城。

這樣盤算下來,外來流官中,特彆需要去招攬的,隻有分管庫房的州判官周氏,其餘流官大多不是養病就是混日子,還有積極在敬州這裡置地,又和本地的大姓通婚的,這已有一半算是本地的土著了,屬於要打擊的對象,要劃到一邊去。馬千戶又屈指曆數了十幾個姓氏出來,道,“這些都是本地的著姓,且在衙門中為吏的,可以說是根深蒂固,消息又靈通,不過他們本支已經不再住圍屋了,多是在城中坊市聚居,隻要不立刻逼迫他們遷徙,這毀屋分家之策,對他們的傷害倒是不大。”

這就是可以爭取的部分了——彆看客戶人家的標誌是圍屋,那其實是在荒野之中,為求自保不得已而為之,能夠住在敬州城裡的客戶人家,發展軌跡和一般的城中大族沒什麼兩樣,都是族人住在坊市附近,隨著發展,或者遷居,或者分家,逐漸敗落、興旺的都有,凝聚力也就比普通大族強上一絲而已,各房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尤其是那些族人泰半都脫離了農業,經商做吏的,對分家就更不敏感了,因為分家根本不會阻礙他們的生產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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