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我就敢 南澳島.劉阿弟 你們騙人……(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7960 字 5個月前

竟被一艘海船給走脫了麼?!

落日歸海, 繁星點點,此時的海島之上,視物已經不是那樣清楚了, 究竟是否有一艘船, 在包圍圈成型以前,乘著夕陽逃走, 至少在此刻是無法立即查證的, 王百總手裡拿著海螺盞——這海螺盞也算是海盜的特色了, 都是選的細膩而有文采的大海螺, 用麻繩編成網子,綁上木棍做底,粗陋中透著野趣, 隻是王百總現在完全沒有心思欣賞罷了。

他心事重重地啜了一口烈酒,本能地齜牙咧嘴,卻是絲毫品不出香味來,忍不住輕輕用手肘捅了劉阿弟一下, 用疑慮的眼神,表達著自己現在的心情:真的能成嗎?這個借口,真能幫助他們成功脫身?

和應對莊將軍的親兵不同, 在這樣的地方,想要當著李魁芝一幫人的麵公然說小話,是行不通的了,李魁芝手下的老班底,肯定多是福建道、廣府道出身, 他們肯定聽得懂白話,因此,大家隻能用言語外的表情進行低調且極為有限的溝通, 王百總都能察覺到其他幾個百總的狀態——他們也正竭力隱藏著緊張的情緒,試探著裝出前來投靠買地的將領所應有的狀態:一樣是緊張的,但沒有那麼忐忑,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行蹤有好友保底,在海上總能留下痕跡,所以,他們不會太懼怕李魁芝的威脅。

這是唯一一條路了嗎?

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再問一次——其實這已經是在船上問過一次的問題了,且當時的答案,已得到了所有船長的認可:這已經不是全身而退的事情了,不想被李魁芝抓去做苦力,那就唯有投奔買活軍這條路可選,並且,還要一口咬死了,是大家早商議好了投奔的買活軍!

下船登岸之後,他所見聞的一切,其實也都是在砸實這個對策:果然島上是李魁芝,果然姓莊的是要把大家都賣了豬仔——真是天大的膽子!果然李魁芝是起了心要去袋鼠地……

王百總和劉阿弟是老相識了,畢竟是水師和造船商,多少都算是一個圈子裡的人,高高在上的將軍,和劉阿弟等人若非是有特彆的緣故,否則很難打上交道,但他們這樣手下有船在管理的中層軍官,自己用的船也要好好保養吧,修船匠總是要時常見一見,籠絡籠絡的吧?

一來一去,和船廠的東家總是能有交集的,一十幾艘官船的首領,便是有不認識劉阿弟的,隨著喬裝打扮,隱藏在水手中的船東,紛紛湧入王百總船上,大家互相辨認,再把事情的原委一說,百總們當即就信了大半:不信也不行啊,多少都是聽說過風聲的,李魁芝在招兵買馬,想要去袋鼠地經營一番。隻是沒想到,他們倒成了被招兵買馬的對象,被莊將軍當豬仔賣給李魁芝了!

時間門太緊張,大家也是不及細想,被劉阿弟等人稍微一叫破,本來就覺得在南澳島停泊,且將軍突然上島的舉動有鬼,眾人當即就要拿下分在各船的親兵們——其實,本來親兵分派在各船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大多數時候,親兵都是拱衛旗艦的,莊將軍的舉止的確異常,這才是百總們一叫就動的根本原因。

官船這裡,水兵們都是有武器的,且人數也是眾多,雖然死傷了幾個兄弟,但很快就把局麵給控製住了,民船這裡,鬨嚷起來之後,各水手都取出了暗室中藏匿的兵器,或者是俘虜,或者也有當場就殺了親兵的,不多時,各船都算是擺脫了莊將軍親兵的控製,又用長板搭著,匆匆趕到一塊商議了起來——

莊將軍要賣豬仔,這個已是不少船隻都通過拷打親兵得到了證實,但他們未必知道是賣給誰,在當時是根據劉阿弟的推測,猜測是李魁芝。於是眾人得到的第一個結論,就是要立刻中斷交易——如果真被莊將軍拿錢走了,李魁芝錢都付了,哪有讓豬仔跑掉的道理?到時候就沒有商量可打了,隻能血戰到底,殺出一條生路。

但是,這生路真是那麼好殺的嗎?李魁芝背靠買活軍,近水樓台先得月,他的船肯定比羊城船隊要好得多,船隊這裡水手還沒有滿編,飲水都快儘了,就是一時殺出去了,到哪裡補充清水呢?李魁芝綴在後頭總有被追上的時候,所以務必要維持談判的餘地,不能讓莊將軍拿到錢。

事態緊急,眾人立刻推舉了劉阿弟、王百總,還有水師、船商中素有威望的幾人作為首腦,先登上舢板去追人,在路途中再商量對策,此時,眾人也已是發現了有船從海灣前方包抄過來,知道這是買家的後手,己方隻能耐著性子先去談判,再儘可能地去接受談出來的結果——如果實在不行,說不得也隻能跟著買家一道走一段時間門,再尋找機會脫逃了。

當然了,這是最壞的結果,次壞的結果則是百總們作為首腦,可以免去被賣豬仔的命運,把船和水手交給買家,自己留下一艘小船劃去汕州,不過這一樣是十分危險的,不單單是行船的危險,買家也可能事後突然翻臉,把他們在大海上剿滅了,徹底免除後患。即便是真的回到羊城,船隊出去了,隻有船長回來,等待王百總等人的命運顯然也並不十分美妙。

最好的結果是什麼?全身而退?那又該如何解釋莊將軍呢?總之,現實確實是相當的棘手,在劃著舢板靠岸的路途中,不少人已經流露出悲觀情緒,想要一死了之了,這時候又是劉阿弟站了出來,穩住了軍心,他告訴王百總等人,其實眼下還有一條生路,也是唯一的一個選擇——那就是將錯就錯,聲稱莊將軍是用投奔買活軍的借口,把眾人騙出來的,一幫人都認為自己要去投奔買活軍,並且都給親友寫信聯絡,請他們接應!

這並不是說王百總等人,就不如劉阿弟老練了,隻是對他們來說,事發突然,完全是措手不及吃了悶頭一棍,還有點沒回過神來,而劉阿弟等人卻是已經針對莊將軍的陰謀,把應對之策反複地揣摩了許久,此時遇到變故自然也比較容易沉下來咂摸細節。譬如劉阿弟就指出,李魁芝為何要把交易地點定在南澳島——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彆的緣故,但劉阿弟認為,有很大可能,是李魁芝不願在買活軍的海域裡完成這次交易,想要避開買活軍的耳目。

從這一點上,可以咂摸出什麼呢?那就是李魁芝的心思,他雖然在買地呆得不順意,想要自謀發展,去開拓新疆土——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想和買地翻臉,他分析到這裡時,大家也都認可:就是因為李魁芝要去袋鼠地,所以才更加不會和買地完全翻臉,袋鼠地要什麼沒什麼,李魁芝要發展,肯定要和買地通商,離不開買地的支持。

是以,他雖然極想要吃下這五十艘船,但也得掂量著為了這五十艘船得罪買地,獲罪於上是否值得——也可以這麼說,現在,能和李魁芝對五十艘船的貪婪抗衡的,也隻有他和買地的關係了!

分析到這裡,這唯一一條生路,也就昭然若揭了,眾人都立刻同意了‘投奔買活軍’這個說法,畢竟,比起去袋鼠地做苦力……那還是攜船投奔買活軍來得好些。雖然這對策也完全不算是儘善儘美,尚有許多疏漏,隻能隨機應變予以彌補,甚至倘若李魁芝膽大包天,根本不如眾人所想的一樣,忌憚買活軍的法規,那麼他們恐怕連去袋鼠地當苦力都是奢求,甚至會被憤怒的李魁芝就地處死……但在海上就是如此,所有決策都有風險,還是那句話: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怎都要博這一鋪的!

這會兒,大家就很明顯地見到了這條計策的效果——劉阿弟此話一出,可以眼見的,李魁芝便已是有些亂了方寸了,便連他身邊的心腹也都有些騷動了起來,冰冷的眼光陸續掃向莊將軍不說,還有些人已是性急地嗬斥道,“真有此事?!不是你自己編的吧!”

王百總手心立刻沁出冷汗來了,隻麵上仍若無其事,劉阿弟更是底氣十足般,昂然道,“這有什麼好編的?接應我的友人屈大胡子,在雞籠島也是有名的,我等是換貼的兄弟,他多次招攬我等,去雞籠島投奔,海主若是不信,大可隨意詢問手下,倘若沒有這個屈大胡子,或者此人事跡並非我說的這般,我可提頭賠罪!”

以李魁芝的級數,確實對一般船匠已經是所知不多了,但他手下卻不可能不知情,李魁芝一個眼神過去,都是微微點頭,表示劉阿弟所說不錯,李魁芝身邊一個黑皮年輕人低聲道,“這個人的確是羊城的船家,這幾年拉攏了不少好匠人上島。”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和水師混在一起來投奔了?”

不過,即便如此,劉阿弟仍然沒有完全說服眾人,還是有人挑刺道,“早不投奔晚不投奔,偏偏就是這時候來投奔?和官家船隻混在一起,又是為何?”

“好哥哥,你敢是不知羊城現在的情況!我等本來沒有去雞籠島,無非是舍不得那份家業罷了,可如今買活軍清繳真老母教,偏偏真老母教的教首長須仙老逃到了羊城,買活軍的大軍誰知道何時就來羊城了?有些門路的人,都在往外逃!碼頭外海,帆影點點,一天多少船出去,我們能不趕著跑嗎?”

“這……”

“還有此事?”

這就體現出此時信息傳遞的速度究竟有多麼緩慢了,李魁芝這裡,心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迷惑之色,互相低聲問道,“大軍動了?”

“反正起碼雞籠島的沒動……咱們出來時不都還好好的嗎?”

“沒準走的不是咱們這麵,沒看著……”

竊竊私語中,眾人的神色間門,已是將劉阿弟的說法信了九分了,李魁芝臉色著實不好看,對於眾人的對話,似聽非聽,似乎完全沉溺在了自己的思緒裡,過了一會,方才示意手下取出塞在莊將軍口中的麻布。莊將軍一得了自由,便忙嘶啞喊道,“海主莫聽他的,胡言亂語!他們都是被我騙來的,沒有投奔買活軍這事,都以為是來作戰的!”

李魁芝陰冷目光,隨即落到劉阿弟身上,劉阿弟卻也不服得很,喊道,“將軍!您是栽了,可也彆找人來陪葬啊!若都以為是來作戰的,我劉某人上船做什麼?送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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