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7. 我們中出了一個叛徒! 京城.劉克靜 ……(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7932 字 5個月前

“都緊著排好隊啊!人人都有, 急什麼!再插隊擁擠,今日午點沒了,到操場上跑圈去!”

午飯時分, 食堂中熱氣蒸騰,蒸籠裡冒著白煙,大桶中的湯水也不甘示弱地往外散發著帶了香味的蒸汽, 還有一屋子新兵訓練了一早上的汗氣,人味、菜味氤氳交錯,組成了熱熱鬨鬨的煙火紅塵味兒, 便是屋內的兵丁們也不甘示弱, 湧入食堂之後,即便大師傅再三嗬斥,也還是不禁分散了開來, 往打飯窗口湧去, 還是教官見勢不好, 連忙跳上凳子,厲聲申飭了幾句, 眾人方才想起了規矩, 連忙按照班級、小組重新排成行列,規規矩矩地分了兩列,按順序開始打飯不提。

“這不就好了?宮中可不曾虧了你們, 你們也要守規矩才是!”

負責分飯的老師傅,見此方才安下心來,也是倚老賣老, 一邊舀湯一邊數落兵丁們幾句,把他們說得都垂頭了,方才往木碗裡滿滿打了一碗熱湯, 又加了一勺辣椒醬,碗裡是一大碗帶了肉味的清湯,還有兩大塊蘿卜,薑片有沒有則不一定——肉肯定是沒有的,隻是用骨頭熬湯,取個肉味罷了,那些骨頭熬了湯之後,都撈起來,砸碎了喂狗:軍營裡養了許多狗,這是劉克靜的要求,用處很大,入夜後放出來,不但能巡防軍營,防止有人來食堂偷東西,還能防止營中的軍士偷跑出去。

也不能說狗吃的比人好,因買來的骨頭都是把肉剔乾淨的,能吃的便隻有裡頭的骨髓了,用來喂狗並不算是過分,除了這碗湯之外,還有兩個雞蛋,這也是要發的,隨後是一人一大碗拌鹹菜:這會兒是秋初,市麵上蔬菜還是大量供應,且極便宜,便用菠菜、黃瓜、芹菜、蘿卜等,能買上什麼用什麼,洗淨後用鹽略醃一兩個時辰,再淋油鹽醬醋,拌好了便可。因為學買營這裡軍需款項足,居然還淋了香油,哪怕是素菜,也足夠讓這些兵士們稱讚不已,認為軍營的飲食,完全賽得過家中了。

除了清湯喝完後,還能去補打(隻是沒有蘿卜)之外,雞蛋、鹹菜都是不能再加的,至於主食,吃的是雜麵窩窩頭,也不是因為旁的,就是因為好做,和窩窩頭比,饅頭要發酵兩次,還要整形,而且還不如窩窩頭好熟,更費柴火,蒸起來火候也難把握,從如今食堂的實際情況出發,即便不缺銀子,也還是更愛做窩窩頭。

更何況,糧餉也不是真就用不完了——做菜舍得放香油和做白麵饅頭那是兩回事,做菜的香油是有限的,鹹菜吃完了不能加,但饅頭這樣的主食,按照買活軍的規矩,隻要不浪費,都是隨兵士們吃飽,學買營這裡既然要學買,便也是一樣的規矩,那麼這裡的花費比起來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因此,雖然鹹菜有香油,但主食還得是雜麵窩窩頭,這兩件事得分開來看待。

“放開來吃飽,這話說來是簡單,真要做起來,才知道有多少拋費。”

在食堂一隅,劉克靜打下首陪著田任丘用午飯,他們的午飯和兵士們的也沒有什麼差彆,田任丘一手捏著窩窩頭,往空洞裡填著鹹黃瓜,一邊聽後勤負責人,特進士孟寬介紹道,“都是十來歲一十歲的大小夥兒,咱們京城附近的地貧,農戶過不上什麼好日子,打小就沒吃飽過的在所多有,咱們這樣的夥食,對他們來說已是極好的菜肴了,剛進來那幾日,還不敢放量,就怕被退回去,待到心安下來,膽子大了,好家夥,這樣大小的窩窩頭,一頓都是十個打底,就這還是收著吃的,說是還未十分飽哩!”

這窩窩頭一個並不小,有成年男丁的拳頭大,中老年人胃納弱,一頓能吃一個已是十足飽了,兵丁們卻是一頓十來個等閒的,這要都供的饅頭,哪怕是雜麵,也供不起啊——能發酵起來的麥粉,自來就說不上多便宜,雖然在南麵,精白麵粉因新式壓輥機的發明,而廉價了起來,但買活軍是不肯往北麵賣蒸汽機和這種隻能由蒸汽機帶動的壓輥機的,因此北麵的麵粉價跌得沒南麵那麼厲害。

倒是做窩窩頭的雜麵,因玉米、紅薯、土豆的種植技術正在飛快普及,成本價幾年間就降得很低了,和麵粉已經拉開了檔次,因此,敞開供應窩窩頭,在經濟上不算是很大的負累,否則,光這批新兵的飲食費用就足以把學買營拖垮,更不必說將來往外擴大規模了——若隻是新兵營,那田任丘府上略微抿一點子花銷,都足夠他們吃上精麵饅頭了,但學買營隻是一粒種子而已,其目的就是為了給天下軍營探索出一條確實可行的學買路子,若真這麼做,也就失去意義了。

即便隻是雜麵窩窩頭,能讓兵丁們長年累月的放量吃飽,仍是了不得的壯舉,田任丘聽了,也有些欣慰,在心底估量了一番這貓膩的規模:凡是食堂,就沒有不出貓膩的,實在是好揩油的地方太多了,最常見的就是廚子自己的吃喝——餓死誰也餓不死廚子,就是這個道理。

除此之外,‘不限量供應’,也就意味著貪汙的可能,田任丘不清楚買地後勤如何,但他是知道的,最重要也最貴的雞子兒,是按人頭來算來分,這裡出入的空間就少了,最多便是在鹹菜采購上吃回扣,以及雜麵窩窩頭的供應上有些出入,這油水一個月下來最多也就是十幾兩銀子——不算是多的!完全可接受!

因此,他對孟寬等特進士,還是相當滿意的,隻分一枚枚的雞子兒,彆看這是小節,恰是他們清廉又會做官的表現,如此就不容易被拿住賬目上的缺漏,否則軍需上若出問題,特科派可就丟臉了。可見這特進士雖然於老式科舉上提不起來,譬如這孟寬,原也不過是個老童生,但卻著實並不意味著其人便不是什麼能吏了。

“味道不錯!”

他便笑著誇讚了幾句,算是給孟寬一點兒甜頭,將來出門辦事腰杆也挺得直些,又點劉克靜的名,問道,“克靜,你是去過買地的,也曾和黃千戶往來,托他的麵子,去買軍的軍營裡‘考察’過,依你所見,單就食堂來論,咱們雙方還差了多少?”

不等劉克靜回話,又道,“紮實說,不要虛言,差距必然還是存在的,斷無三兩個月便追上的道理,要直視己過,才有趕上的可能。”

劉克靜麵上頓時浮現出對田任丘的欽佩來——這樣發自肺腑的讚歎,比什麼馬屁都讓人束縛,田任丘也不免微微一笑,明白劉克靜等人此時的想法:為上的挑下屬,做下屬的,自然也希望能遇到伯樂,如他這般通情達理,敢於重用新人,挑起擔子的上官,隻怕劉克靜等人也是覺得難遇。

“大人果然心胸寬闊,眼光長遠!”

果然,雖然田任丘再三聲明,自己不喜奉承,但劉克靜還是情不自禁地頌揚了他一番,把田任丘說得嘴角上翹,矜持地把手往下按了幾按,方才細數起雙方的差距,“第一個還是兵丁的紀律,屬下出使買地期間,見過的食堂、飯鋪不少,若說插隊、亂排的也有,但那都是私家飯鋪,凡是公家食堂,均是排隊就食,無有絲毫例外的,便是主官,最多也就是派勤務員來排隊打飯,自己不親自排隊而已,若說插隊,那是絕沒有的事情。”

“這是公家食堂,往往還熱鬨幾分,若是軍隊的食堂,更進一步,排隊時也隻是低聲交談,絕不大說大笑,更沒有隔遠了高聲談笑,甚至是互相挑釁,上火鬥毆的事情,大家都是按班級分組坐好,吃了自行收拾餐具,桌麵不留絲毫廚餘,聽介紹,有時還自己洗飯盒,也是珍惜異常,活兒做得很好,絕不會粗手粗腳,因此生出損耗來。”

聽著劉克靜的介紹,彆說田任丘了,就是他那一眾親衛,麵色都忍不住凝重起來,許多人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原本蹬在凳子上的腳,坐直了身子,顯出了些許局促來:劉克靜的描述中,所透露的買地軍隊的紀律性,簡直讓人難以想象,可以這麼說,休說是現在的敏軍了,便是敏軍的全盛時期,隻怕也沒有這樣的行止都在嚴厲規矩內的隊伍!

“這是人的不同,在吃食上,我軍身在北方,物產到底是不如在南方豐富些,主食的種類比之要少,買軍食堂一頓一般能供兩個湯——一個帶葷腥的骨頭湯,再一個瀝米飯出的米湯,我們這裡大米精貴,卻是沒有。”

骨頭湯這個主意,還是劉克靜出的,本就是學的買地,這米湯北方不能供,倒也的確是因為大米不便宜,北麵這裡,除了個彆產稻穀的地方之外,大麵上飲食還是以麥、稷(高粱)、黍(黃米)、粟(小米)、糜子(不粘的黃米)為主,現在又多了土豆、玉米、紅薯三種,這是跟了買活軍的叫法,按北方人的習慣,遲早都會給起出單字來。

在北方,穀子指的多是麥以外的其餘作物,而不是稻米,稻米是相當晚近且偏於南方的作物了,隻是因為太好吃,這才迅速地取代了黃米、小米等等,成為了‘米’這個字的代表,彆的作物反而要各以定語黃、小去修飾了。而在這些本地的作物中,很顯然麥的地位是最高的,相對也就最貴,北地人家的主食還是以這些五穀為主,理所應當,新兵營的主食也是如此,田任丘沉吟道,“或可再加一味雜糧粥,煮得稀些,多加小米,也能養胃,看起來也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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