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7. 緊俏的傳教士 麓川.仫佬喵 再晚點傳……(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7838 字 6個月前

對於喵家人來說, 隻要有看得到的好處, 多供奉一個神,那還真不是什麼事兒,在彩雲道和播州道這裡,百族雜居, 信仰極多, 大多時候各拜各的,互不乾擾, 除了祖先神之外,圖騰神、自然神, 倘若有靈驗的傳說,頃刻間便會多出不少信眾來——不就是自己默默敬拜的時候, 嘴裡多念叨一個名字嗎?居住在山林間的野喵, 有的連祠堂都沒有,一個鼓社(寨子聯盟),能有一兩個簡陋的祭壇就不錯, 這些年世道不太平, 更是沒人會修建這些東西了, 誰知道什麼時候,山林就被戰火席卷, 一族人都得遷徙, 這樣的時刻, 哪還有空搞這些呢?

但是, 知識教可不是嘴巴裡隨便說說, 就算是信奉了的教派,它發展到如今,已經有一套很完善的儀軌了, 這幾個喵族的行商,在南洋也入鄉隨俗地參拜了知識教,算是信徒了,但他們並不能代表傳教士來擴張信徒。

“敬拜知識神,是一定會得到好處的,知識教的道理是這樣——怎麼算是入教呢?不是遠遠地來參拜一下,以後家裡供奉了神像,就算是入教了,是要來過祭壇這裡,接受了知識神的點化,按照知識神的要求完成了一次苦修,並且從中得到了好處,才能算是徹底入教了。”

他們仔細地對仫佬喵的長老們,解釋著其中的道理。“苦修的內容是不一定的,就把苦修叫做課程吧,比如,這一次我們最遠走到了阿瓦去賣瓷器,也買了一些寶石,回廣府道去再換布料——阿瓦城外的集市裡,就已經有了知識教的傳教士……”

阿瓦城,這是仫佬喵們熟悉的名字,和仫佬喵們的居住地距離其實不遠,如果是直線地走,十幾天可能就到了,隻是商人們為了做買賣在繞圈子而已——

阿瓦城,從前這也是宣慰司的一部分,是木邦宣慰司的下屬,現在被驃國侵占去了,以前那還是敏朝的地界呢。理所當然,阿瓦城也有一些喵人居住,甚至其中一些和仫佬喵還是遠親,算起祖宗的話,有些才堪堪可以開親呢!——喵族的婚姻規矩是很嚴格的,有破鼓開親,也有七代開親,五代開親的,不論怎麼說,不能開親的宗支,足以說明彼此關係的親近。

“阿瓦那裡已經有人在傳教了!”

“看來六姐真是個好神!”

不乏已經有人驚歎了起來,還有些年紀大的長老,跑題地問起了阿瓦那邊遠親的近況,“六柳樹山的寨子還是阿河做鼓頭嗎?算起來,我們有二十年沒有見麵了!二十年前,我們往北邊來搬遷,他們留在了阿瓦,就再也沒見麵啦,以前,我們還是他們的白社呢!”

鼓社,是多個村寨的聯盟,一般來說都是一個宗支內開設的,十幾個村落居住在附近的山裡,一個村子附近的土地占滿了,新生的人家便去彆處居住,隻要都是一個祖先,那就還算是一鼓的。喵家的‘破鼓開親’,就是這個意思,他們隻和不同鼓社的喵人做親家,結婚姻。

如果鼓社的規模越來越大,血緣也越來越遠,那麼,黑社(總社)也可以分出白社來,彼此的關係仍然比彆的鼓社要親近,這兩個鼓社裡的喵人要成親的話,就要算血緣,如果喵人少,那就五代開親,喵人多,選擇多的話,一般是七代開親。白社的兄弟雖然因為時勢變化不得不遷徙,但還牽掛著黑社的老兄弟們,商人們回答,“六柳樹山的阿河已經死了,現在做主的是他的侄子阿竹!”

喵人的名字就那麼多,重名率很高,因此一般都要加上地名和身份進行定位,長老不太相信死掉的阿河是他說的那個,“六柳樹山有兩個鼓頭阿河,我說的是——”

但是,他這樣囉嗦的問話,很快被人打斷了,因為大家更想要知道的還是知識教在阿瓦的傳播情況,“阿瓦的日子好過嗎?頭人對他們苛刻嗎?要交多少租子?那裡還打仗嗎?頭人允許知識教在阿瓦傳教嗎?”

阿瓦的日子不算是太好過,雖然那個地方風調雨順,自古以來就是很好的糧倉,但也正因為如此,圍繞著阿瓦的爭奪一向是激烈的,這幾年來,驃國的將軍們也都在打仗,阿瓦的百姓時不時就要躲進山裡,逃避戰亂,所以雖然當地的水稻是很容易豐產的,一年還可以幾熟,但能否順利地完成耕種,完全不由農民們決定。頭人們時常更換,每更換一次就要收一次的錢——總之,情況和這個白社遷徙時沒有太大的不同,這也讓他們很慶幸自己的決定:這裡的山勢雖然更高,氣候也更冷,但至少和阿瓦比仍然是安定的。

“頭人自然是不允許知識教傳播的,阿瓦現在還在修佛寺呢,但是,他們也沒有什麼很好的辦法,因為知識教的傳教士,許多都是夷族人——這些夷人,從安南那裡學到了知識教的本事,或者是被治好了病,或者是得到了糧食,個個都虔誠得很!又是阿瓦這些夷族的親戚,就算是頭人來問,也沒法從農民那裡找出人來。再說,知識教又不開祭壇,苦修有些時候就是上個課,有時候甚至是教種田,打造新的犁,這個又該如何分辨?難道居然不許他們種田,不許他們用新犁來犁地嗎?”

“知識教居然還有新的犁嗎?!”

“這個犁山間可以用嗎?”

和知識教有關的新鮮消息,實在是太多了,多到長老們甚至有些難以消化,和新犁的刺激相比,似乎夷人信奉知識教,也沒那麼值得訝異了——南洋本來就是百族雜處的地方,大家都在這些肥沃的土地上肆意居住,人們必須習慣這種和異族共處的生活。

譬如說,驃國是以夷人為主,但夷人也有去越人居住的安南討生活的,越人也會南下去占城,和占人住在一起。這些百族,在敏朝那裡被籠統地稱為‘土番’,但其實彼此還是有很大的不同,他們自己是知道的,語言、衣飾、風俗、規矩、神話都有區分。

通婚的範圍也是如此劃分的,很多保守的族支,甚至不和近處但衣飾不同的族群成婚,哪怕語言可以相通也是一樣,寧可遠嫁遠娶,也要和衣飾相同的族群通婚,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這樣百族縱橫的地方,倘若自己的族群沒有一個很強烈的核心,便難以凝聚。

而一旦無法凝聚,自己的族人很容易和其他的族群融合在一起,那一盤散沙的族群,在這樣的地方就很容易被人欺負,既組織不了戰爭,保護自己的土地,也無法遏製族人的流失,其實對這些流失的族人來說,離開母族也未必是什麼好事,他們一開始可能受到花言巧語的誘惑,覺得在彆處的生活會更好,但到了當地安頓下來,才會發現陌生的新住戶,總是要受欺負的,甚至很容易就會淪為‘布努’,一輩子被人奴役,也是不好說的事情。

如果知識教的融合力很強,要求也很嚴格,會威脅到鼓頭乃至是村寨長老的威嚴,那麼,不管它能帶來多少好處,長輩們總是帶了些戒心的。但在商人們的敘述之中,知識教的要求居然非常的靈活,隻要完成了苦修,並且能敬愛知識神,就算是入教了。

苦修的形式也非常的多樣,甚至於很多時候,苦修就是好處本身——比如說,想要入教的信徒倘若是個木匠,那麼,傳教士安排給他的苦修,或許除了認識些數字,會做一些簡單的算數之外,餘下就是跟隨他們打造出一架很好的曲轅犁來,又或者不是曲轅犁,而是什麼彆的家具,總歸是這個信徒的職業之中,比較吃香的一種東西,打造出來之後,證明了這個木匠是有學習的虔心和毅力的,那麼他就可以入教了。

從這樣看,入知識教簡直是隻有好處的事情——這種打犁的學問,哪怕是師父都不會輕易交給徒弟的,現在隻要信奉知識教,不管最後能不能通過苦修,學問總是學到了的,那麼,人們為什麼不入教呢?自然是爭先恐後地想要入教了。畢竟,知識教又不阻礙百姓們參加鼓社節去祭祀先祖,也不在乎他們祭拜圖騰祈求吉利,這麼大方的宗教,一旦信仰了立刻就能得到好處——而且許多傳教士就是得到了極大的好處,才特意來做傳教士的,譬如說,患了大肚病,在知識教那裡被打了蟲,被毒蛇咬傷了,在知識教那裡被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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