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2. 魔鬼細節 雲縣.張天如 莊夫人想到會……(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5185 字 6個月前

判例這是肯定有的, 但為何還要登門請教?就是因為拿不準廷尉和大理寺、都察院判案的尺度——買地的司法體係,也有一個建築的過程,到如今很多地方最先配齊的還是更士署的人手, 更士署查案抓人,然後移交到雲縣、榕城這些區域中心來,進行統一審理。

就是這個審理機構的名字,也是屢次更易, 這要不是專業人士, 能弄懂這些都是下過苦功的——一般的百姓怎麼會知道大理寺負責起訴, 更士署隻管查案抓人?多數都以為更士署就包辦一切了,是把縣衙的功能給分出來了一塊。

怎麼說呢, 這麼認為也不算錯吧,畢竟都是從敏朝過來沒多久的,敏朝還是地方行政長官兼職司法長官的體係,能有司法獨立的認識就已經算是跟上改變了, 要求他們再把司法體係內部的結構分清楚, 未免有些強求。不過, 難得有個谘詢人功課做得這麼好, 也是讓法律人欣慰。

張天如點了點頭,起了談性,不那麼著急去吃燒羊肉了,“這個問題問得好,確實這件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說, 犯法了,買地這裡是不允許任何重現工人對工廠主人身依附的行為,為此還專門頒布過條文, 也組織工廠主學習。

她之前在雲縣辦廠的時候,如果衙門組織過學習班,那她這個行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可能就不止判到原本判例那個年限了,從重翻倍都是有的。這也是為何我說,現在合規審查、法律顧問真的很重要,買地的條文繁多,而且很多和敏朝的觀念是背道而馳的,一不留神,真的容易犯法而不自知,後果也是意想不到的嚴重。”

當然,也因為敏朝百姓的觀念轉變遲緩,有時候觸犯法律,確係無心,又沒有嚴重後果的話,居然也有網開一麵,勒令改正的處理,甚至有時候都沒到更士署,衙門自己就給解決了。就比如說不許威逼利誘工人在人身上依附工廠主,這個條款其實違反的人很多,因為和敏朝的風俗的確相當抵觸——在敏朝,學徒工有些是要簽賣身契的,條約相當苛刻,甚至還有生死不論的條款——不但體罰是不能追責,連人死了都不算是東家和師傅的過錯!

當然了,東家真要過分的話,學徒工背後的宗族也是會過來鬨事的,再加上店鋪往往是多年的老號,在本地也要講究聲譽,因此學徒工還能保持基本的待遇,但不論如何,學徒工是沒有工錢的,飲食起居上也和正式工有明顯區彆,更不能隨便改換東家,這在敏朝幾乎是一種常識。

但到了買地這裡,學徒工不給錢?彆說不給錢了,扣發一部分工資作為押金,或者說不按管理條例罰款,那都是違法的!而且條文規定得雖然簡明扼要,但在學習班裡,吏目們的講解卻很明確,‘禁止一切最終結果為人身依附的行為’,什麼意思?意思就是即便你用借款的名義,隻要最後的結果是工人不敢輕易辭職,那就意味著你的行為還是在誘導工人對廠子產生人身依附,那就是違法!

在上學習班之前,第一次違法,情節輕微,而且經過教育能夠改正的,在執行中基本是不上大理寺的,有時候更士署也不管,都是衙門這裡發現後訓誡一番了事,這麼說的話,莊夫人的案情就很模棱兩可了,情節嚴重不嚴重,這是要看經辦人認定的,說起來似乎也是第一次違法……如果無法對她一擊致命的話,那似乎也就沒必要打出這張牌了……

也難怪徐曉瑩要來求教張天如,畢竟她拿捏不準此事的分寸,張天如問了一些細節,倒是很快的下了結論,“你放心,她必逃不脫的——你們不知道,執行中認定是否明知故犯,主要就看在廠子開起來之後,當地有沒有開過學習班,凡是開了學習班的,一律認定本地工廠主全都了解相關條文,不得以不知者不罪為自己抗辯,所有從輕的情節,一律也就不加考慮了。”

這是個好消息,至於執行上,也不必擔心,張天如道,“以我所知,放過這對夫妻,更士署的情緒是很沮喪的,這件事鬨得這麼大,若讓兩人就這樣走了,他們也覺得沒麵子,又怕人效仿……都不必我說情,隻消叫他們知道有這樣的事,你再和銀花說通了,讓她吐口配合一二,這案子必定能辦成鐵案。”

“善泳者溺於水,弄法弄權者,必自斃,這個莊夫人,還是小看了買地啊,自以為已是滴水不漏,博來的善名更是自己的護身符,卻沒想過,買地和敏朝不同,敏朝法律形同虛設,一切都可變通,在買地這裡,卻是規矩為大……她輕視規矩、玩弄規矩,如今終於便要遭到反噬了!”

以他的權威,如此判語,徐曉瑩還有什麼可擔心的?當下立刻笑逐顏開,一旦卸下多日來心中的重擔,連腳步都輕快多了,對張天如千恩萬謝,簡直都不知道怎麼說了——張天如也是夠意思,本來他大可借此賣徐曉瑩一個大人情,就說會托請大理寺的友人,讓他們重辦,而徐曉瑩勢必不能不領這個情,此後雖不說是俯首帖耳,但張天如有事求到跟前時,她怎好拒絕?

沒料到,他卻是光明磊落,也不居功,而是如此分析鼓勵,這坦蕩的做派,也的確令人心折,對徐曉瑩的感謝,更不居功,隻笑道,“大家都是朋友,說這些做什麼?你一個姑娘家,多少也有些忌諱,若是看得起我,以後便讓儲科多來我家裡喝喝茶!”

見徐曉瑩麵上笑顏才展,又浮上一絲薄紅,儲鴻也大不自在,他不由得也是哈哈一笑,又和徐曉瑩定下了後約,讓她明日帶著銀花去見大理寺黃主任,這才和他們分道揚鑣,去錢街吃燒羊肉。

且不提徐曉瑩和儲鴻這裡,是怎麼小心試探,相送著歸家的,張天如這裡,撒開大腳,借著月光走了大概四五個路口,便見到前方一片燈火輝煌——電燈泡、煤油燈夾雜著新式蠟燭燈籠,各式各樣的光源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微微泛黃的,瑩瑩的光暈,雖然已是晚上八點多,剛才經過的民居處,已經都熄燈睡了,但此處卻依舊摩肩接踵,各色人等混雜在一處,服飾、膚色各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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