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參讚露出了非常自信,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嗜血的笑容,很肯定地告訴湯若望,“——會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所有越過滿者伯夷的船隻,都將會是有去無回,直到有一天,歐羅巴人再也沒有合適的遠洋船隻前往華夏做生意為止,到了那時候,歐羅巴各國將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那就是他們隻能從遠洋華夏船隊那裡,買到自己需要的茶、絲綢和瓷器,這門生意,將完全被買活軍的商船所壟斷。”
“但是——但是!”
湯教士不由得抬高了聲音,仿佛爭辯般叫了起來:這是多麼可怕的言語啊!所描繪得是怎樣一番景象!“但是——如果那樣的話,就等於是對各國宣戰了,很難說各國的海軍還會容忍華夏船隻前往西非港口——”
“確實,這是有可能的,如此一來,華夏商船也麵臨著被報複性搶掠、沒收,殺死全部海員的可能。如果一方總是秉持著強盜邏輯,那麼,當另一方不願忍讓,開始要求公平的時候,湯師父,你會發現,衝突就很容易一再升級。”劉參讚微笑著說,“所以,我們華夏海軍自然也會做好應對的準備,當我們的商船受到政府軍的追殺,那就意味著衝突進一步升級了——”
“到了那時候,我們的應對策略,當然也會進一步升級。我們會改造你們的船隻,裝填上永不枯竭的彈藥,從滿者伯夷開始,一個港口,一個港口地把所有補給港口全都轟沉,所有歐羅巴人全都殺死,所有教堂全都焚燒,所有船塢全都破壞。”
“我們會這樣從滿者伯夷一路清掃到麻林地,再從麻林地南下,經過好望角,來到黃金海岸,這一路上見到的每一張白麵孔都得死,甚至,我們會進入地中海,讓這個海峽再也沒有一艘能下水的船隻,讓所有歐羅巴人隻能困居在大陸上,再也沒有下海的能力。這需要花費幾十年的時間,讓我們來造船造炮,但是,我們的六姐今年才二十五歲,她也還能統治很久的時間。”
劉參讚呷了一口香醇的奶茶,微笑著說,“而您也知道,我們買活軍一向說到做到——我們也的確能辦得到。”
他問湯若望,“所以,湯師父,您還要告訴我,通航互保是對歐羅巴各國的苛求,是沒有意義的提議嗎?”
“或者,您該換一種思路來看待問題——或許通航互保,是買活軍愛好和平的表現,是我們留給歐羅巴各國的最後一個和平機會呢?”
湯若望說不出話來了,他怔怔地看著對麵這個年輕的買活軍官員,難以遏製地思考著他說的那句關於強盜邏輯的話語,這會兒,他無法判斷誰才是強盜,誰在忍讓,誰的要求正當,而誰自始至終都在秉持著一方得利的歪理,誰是真正把衝突升級的人——這會兒他能確信的隻有一點,那就是,這世上以強者為尊,大海隻尊重能征服它的強者,在大海上,敵方的優勢難以被勇氣和士氣撫平。
差距存在,就該正視,就像是被海盜船搶掠的普通商船,當海盜旗換上的那一瞬間,他們就該知道,最好的應對政策便是令強盜們予取予求,這樣才能儘量減少損失。
而買活軍是真能做到他們保證的那一切,天主在上,他們甚至不是恫嚇,而是認真考慮過,計劃出了一個可行的辦法——他們其實現在就能這麼做,隻要謝六姐開動她那傳奇性的島船——有傳言說,這樣的船隻她擁有不止一艘——
但是,他們沒有考慮運用島船,而是認真地計算了發展和生產土產船隻需要的時間,因為湯若望同樣也聽說過,謝六姐不喜歡臣民們太過依賴她的異能……所以,他們是真的想過該怎麼做,該怎麼從滿者伯夷開始,一步步地毀滅整個歐羅巴大陸下海的能力!
他們能做得到嗎?
他們真的能做得到,湯若望自己都能想出許多種辦法來保證他們辦得到!造船業——實在是太專業了,隻要工匠們全都死了,被帶走了,知識斷絕了一個世代,想要再發展便需要幾個世紀的時間——他們的確能做得到!
湯教士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涼氣,抓起茶杯,將涼透了的奶茶一飲而儘,他嘴裡滿是茶末子的苦澀味,還有牛奶涼透之後的餘腥。
他非常鄭重地許諾,“我一定會儘力斡旋,確保各國領會到這條協議的必要性。”
劉參讚笑開了,他拿起銀篩,放在茶杯上方,為湯教士添茶,姿態從容中卻又仿佛帶了一股說不出的強勢。
“太好了。”他親切地說,“那接下來,我們繼續來闡述自由航行、港口中立和貿易許可這條約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