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十多年,但聖公會對此記憶猶新,尤其是喬治大主教,當時他還是倫敦牧區聖喬治座堂的主教,同樣身在國會大廈之中,有了這樣的前因,他又怎能不記恨移鼠會呢?理所當然,收到這封被虔誠的信徒轉交來的信件之後,莫頓牧師便立刻趕到坎特伯雷大教堂,向大主教報告了這個好消息。
“要大大地表彰送信的船長——不妨為他的資助人舉行一場虔誠的禮拜,由教會來承擔30%的支出。”大主教對這個消息果然非常重視,不但提出要表彰船長——當然,必須通過資助人來進行轉達,如今,英國船在海外聲名狼藉,主要是因為從上一任女王伊麗莎白一世——又被叫做光榮女王——開始的私掠許可證製度,這個製度很快就在整個歐羅巴流行起來,但沒有哪個國家像是英國一樣做得這麼徹底,伊麗莎白的財富有一多半都來源於私下和海盜們秘密的勾結分成,這一點,主教們再清楚不過了。
但是,雖然收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海盜們,以及和海盜難以區分的英國海商,也因此難登大雅之堂,聖公會也要考慮到政治影響,不可能公然表彰船長本人,隻能通過船隻股東——必然是個貴族投資人——的榮耀,來表示嘉許。
如今,聖徒崇拜在英國已經有所退潮了,聖公會對於聖徒的態度也非常的反複,時而反對過分崇拜聖徒,時而又辯解,自己反對的是‘過分’而不是‘聖徒’。但不論如何,得到教會的推崇,對於貴族來說依然是相當的殊榮,在過去長久的時間裡,通過一再立功和捐獻,虔誠的信徒在死後被地方教會認定為聖徒的例子也不在少數,雖然這些聖徒的影響力有限,但卻能讓這一脈譜係在自己的土地上受到廣泛的推崇,進一步加深家族對封地的掌控。而一次禮拜,就是個很好的開始。
“史密斯船長的資助人正是一位虔誠的聖公會信徒,他在我的教區之中一向表現優異,為人公道,信仰虔誠……”
莫頓牧師立刻打蛇隨棍上,不失時機地推薦起了特拉福德子爵,當然了,船長本人怎麼可能直接和地區主教對話呢?這個虔誠的船長,在海上洗劫了西班牙商船之後,在船長室發現了一個暗格,從中獲得了這封信件以及附屬的香水盒子,他的知識有限,讀不懂拉丁文——現如今,說拉丁文的人已經很少了,但它依然是舊教的官方語言,湯若望作為移鼠教教士,在寫信時當然會采用拉丁文,這種語言本身就是一種密碼,能防止經手的船長、信使輕易地讀懂它。
說實話,倘若不是這封信和香水盒子放在一起,又有一本書,船長很可能就隨意地把它拋棄了,這種跑遠洋的西班牙商船,沒有什麼情報是和如今席卷大陸的全麵戰爭有關的,也就不值得他留心。作為香水的附屬品,靠岸之後,船長把它送給了特拉福德子爵,想用香水來抵扣分紅——海盜得到了貴重的商品之後,很難公開轉手,香水正是如今大陸上非常流行的奢侈品,既然沒有轉賣的渠道,那也沒有必要私吞,不如送給投資人和庇護人。
就這樣,特拉福德子爵收到了這份重禮——說實話,他和如今歐羅巴的大多數小貴族一樣,不學無術,充其量隻能算是半文盲,比起讀書,他更擅長馴馬、養羊、打仗,不過,莫頓牧師有一句話倒沒有說錯,那就是他的信仰是很虔誠的。他把香水和信件一起送給莫頓牧師,請他判斷信件的內容,同時將香水作為對主的供奉,這樣,這封多次險些被拋入大海的信件,終於被懂得閱讀的人拆開了,莫頓牧師讀完之後,立刻騎上快馬來到了肯特郡,向他的老師,喬治大主教通風報信。
“既然這個意大利人說他會寫出好幾封備份,那麼,或許並非每封信件都會在半路失蹤,總有一封會送到移鼠會手上,當然,經手的是果阿總督,那我們可以推斷,西班牙王室也會收到消息。”
莫頓牧師欠了欠身,打斷了大主教對附送而來的拉丁文小冊子的觀察,有些急切地問,“大主教,您認為,西班牙人在亞洲的勢力,是否已經收到了足夠的打擊,這會不會影響到全麵戰爭的局勢,還有——這對我們東印度公司的前景,又會有什麼影響呢?”
“這本隨信奉上的教材,價值也非常寶貴,似乎闡述了一種全新的學問,但讓人遺憾的是,非常難懂……既然這不是第一冊,或許我們可以獲得更多……”
大主教暫且把這本拉丁文小冊子放到了一邊,卻似乎還有些意猶未儘地仔細再看了幾眼,他輕咳了幾聲,把注意力回到了眼下的正事中來。
“約翰,你的意思是——”
他問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聖公會要不要支持東印度公司擴張,向國王建言,派出更多商船前往遠東,與買活軍開展貿易,甚至——把東印度公司的港口向買活軍開放補給,形成同盟?”